70.六宫再无宠妃(1 / 2)

贵妃当道 一只小乔 3113 字 2022-09-08

鬓间的梅花在发间绽放,萦绕出暗香盈盈,她倚在他的胸前,脸颊被炭火映得红润有光。她微笑道:“六郎可知我的夙愿?”

赵祯问:“是什么?”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黑眸柔情如水,握着他的手渐渐攒紧了,才轻轻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顿了顿,又道:“于我而言,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陪在六郎身边重要。”

赵祯听了,心里欢喜到极处,外头虽北风萧瑟,寒雪扑簌有声,眼前却仿若流水桃花,良辰美景。他执起她的手抚在胸口上,许久才道:“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后宫妃嫔如此多,朕心里放不下的,却只有你,再无旁人。”

两人相互凝望,含情脉脉。

赵祯闻着梅香馥郁,夹在她袖口脖颈间透出的淡淡兰香里,心头不觉一荡,道:“朕记得在憩阁初遇你时,你站在雨雾里让朕去仁明殿找你,脸上红扑扑的样子,朕还记忆犹新。再有一回,朕经过御花园时,你正在杏花中荡秋千,那时春光蔼蔼,你在杏花雨中穿梭如蝶,美得像做梦一样。”

莫兰听他娓娓低声诉说,心绪如潮,往他身上偎了偎,道:“六郎知道我是何时进宫的么?”

赵祯摇摇头,好奇道:“什么时候?”

莫兰道:“是乾兴元年。六郎登基那日,我正好从西华门入宫。”稍顿,又说:“我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月光照亮了整个宫人房。那时不知愁是何滋味,处处都只觉新奇,还和其他小宫女躲在被窝中议论刚登基的官家。如今想起,恍若昨日。”

赵祯问:“你们当时都议论朕什么?”

莫兰似想起什么,忽“噗嗤”一笑,道:“不记得了。”

赵祯见她欲说还休,满脸戏谑之色,不信道:“是不是在背后说朕的坏话,快说来听听,不然可饶不了你。”说着作势要往她腰上挠去,莫兰往旁处扭开,拦住他的手,笑道:“好,我说我说。”

她笑语难咽,调匀了气息,才道:“比我先来几日的宫人见过你,她说,官家可真是英武,若是能嫁给他做妃嫔就好了。”

赵祯一愣,随即笑道:“如今你可如愿了。”

莫兰嗔道:“又不是我说的,是旁人说的。”

赵祯捏了捏她的脸颊,勾唇笑道:“还敢狡辩,连脖子都羞红了。”莫兰双手捧住脸,只觉火烧火滚的,心也砰砰直跳。

赵祯见她羞涩难当,惹人怜爱,顿时柔情万种,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去。他温言道:“贵、淑、贤、宸四个妃位,你想要哪个?”

莫兰收敛了神色,摇了摇头,浅笑道:“比起妃位,我只想做个小小才人。既可陪在六郎身侧,又不至于太过恩宠,引人嫉恨。”

赵祯听她如此说,甚觉欣慰。他从小于后宫中长大,又如何不懂,圣宠太过,似幸似劫,终难判定,只是一想起她经受过的苦难,满腔疼惜,竟不知如何弥补,良久才道:“朕不想委屈你。”

莫兰眼底泛出笑意,道:“我并不委屈,以后能光明正大的守在六郎身侧,我很高兴。”

赵祯心绪万千,轻轻揽她入怀,将下巴搁在她发鬓上,幽幽梅香拂鼻,忽想起前人愿做鸳鸯不羡仙的话,竟觉心神荡漾。

屋外风雪呼啸,吹得那窗栓子咚咚作响,似能将屋顶掀去,屋中炭火烧得滚热,红光映在人脸上,只觉眼眸都是熠熠生辉,暖似温春。

弄月用过午膳,坐在暖阁中消食串珠子,梨落端了清茶来,劝慰道:“屋子里昏暗无光,娘娘小心伤了眼睛。不如跟奴婢到外头四处走走,整日呆在房中,于身体无益。”

见她起身,梨落忙从桁架上拿了桃粉彩绣风戏牡丹狐狸毛斗篷替她裹上,又换了鹿皮小靴,将玛瑙铜暖手炉放至她怀中,用兔毛袖套笼住,才扶她走出暖阁。

风雪犹盛,远处飞檐勾瓦、重重宫鸾皆被白色掩去,只剩巍峨轮廓。

弄月扶着梨落沿着宫廊行走,偶有雪片飘至身上,也不去拂,任由着融化成水,浸入衣中。直到离沉香殿远了,见四下无人,梨落才道:“只怕张医女封妃的旨意,明日便要下传六宫了。”

弄月并不讶异,似在意料之中,她寡淡道:“这一日,还是来了。”叹了口气,又道:“从此,六宫再无宠妃。”

梨落不信,道:“美人何出此言?”

行至宫廊转弯处,角落里开了半扇小角门,从门里猛然灌入寒风来,弄月禁不住寒颤一抖。梨落忙紧了紧她的斗篷,引她至避风处,方听她苦笑道:“我不过学了莫兰三分姿态,官家就一副倾心合意的模样,若是她本人入了妃册,还不知能宠成什么样子!”

梨落道:“我也曾在粹和馆与张医女照过面,若是比起其他妃嫔,实在姿色平平,不足为惧。”

弄月抚着手中暖炉上的繁复纹案,轻笑道:“就是如此,才使人畏惧。你也是宫中老人,怎么连这个也不通晓了。瞧瞧先太后,于宫妃中也未必是最美的,可偏偏就是称了君王之心,才能如此荣宠一生,权倾朝野。”停了停,又道:“莫兰聪慧,不在先太后之下,却又更为清心寡欲,宽以待人。你若是和她接触过,便会知道,她的蕙质兰心,让你由不得想要接近她,喜欢她。若是我未成妃嫔,只怕一辈子都会对她死心塌地。”又想起当日受封,也是因为想帮她寻母亲的朱钗才偶遇官家。

那时如此相知诚心,如今却已似敌非友,不禁嗟叹,世事果然弄人。

雪天昏暗,天黑得早,转眼竟已见有内侍过来上灯,两人不在叙话,转身往回处走。有宫人远远迎上前来,喜滋滋说:“官家赐了暖锅和御酒,请娘娘品用。还说,让娘娘注意保暖,别沾惹了寒气,改天再来看娘娘。”

弄月听闻,见官家记挂自己,也不禁欢喜,心想,或许在他心里,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位置吧。

金玉奴是个大嘴巴,她进莫兰房中听得的只言片语,不过多久,就传遍了粹和馆上下,惹得馆中医女都停了手中事务,皆来房中请安道喜。

莫兰也不拘泥,大方受了。如此一番,竟连晚饭也不及吃。

到了晚上,邢少陵特意端了两碟果子并糕点来莫兰房中道喜,惹得莫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膳,倒眼巴巴送了吃食来。”

邢少陵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小壶酒,道:“不仅有吃食,还有酒。像这种日子,该喝些酒应景才不辜负。”

莫兰知道他最会哄女人,边拿了糕点吃,边笑道:“听说邢大人已经成婚几年了,你对女人如此体贴风流,难道家中夫人不会抱怨么?”

邢少陵闷了一口酒,脸上犹带着玩笑之色,道:“说来奇怪,我家夫人可从未抱怨过,连提都没提过。可能是因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缘故,竟从未有过爱慕、心动的感觉。她就像我的兄弟姐妹一样,只是家人。”

旁边火盆中忽然“啪”的一响,有火光裂开,火星子飞扬起来,闪闪点点,又瞬间湮灭消散。莫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道:“你家中可有姬妾?”

邢少陵道:“有四房。”

莫兰问:“那四个女人中,有你真心爱慕的人么?”

邢少陵沉默不语,沉吟许久,才道:“当我了解世上有爱慕这种情感时,早已是她人丈夫,连儿女都已成行。所以,即便是遇见真心倾慕的女人,我也不敢让她知道我的存在。你若硬要我回答,这四房女人中有没有我真心喜欢的人,我只能说,我都曾经真心相待过。”说完,又喝了酒,扬起素日温和的笑容。

可是莫兰却觉得他好像要哭了,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

莫兰道:“如果你真心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可以纳她为妾室……”

邢少陵打断道:“若是如此,我的妻子怎么办?爱慕可以斩断,家人不可以。”

他的眼角含着若有若无的水汽,仿佛穿过莫兰在望向远处的某个地方,声音低不可闻,喃喃道:“况且,若是我真的爱慕她,又如何肯让她委身为妾室?只要我还有一点点的眷恋,都会想让她嫁给大宋最好的男人,但不是我。”

莫兰心里一惊,不料竟看错了眼前之人,对邢少陵不觉又多了几分好感,举起酒壶,道:“我敬你。”

邢少陵笑:“我也敬你,愿你永得圣宠。”

两人皆一干而尽,喝得畅快。

到第二日,竟是雪后大晴天。阳光照在那琉璃宫瓦上,泛着橙黄、紫兰、青绿、绯红……内侍们高举着圣旨疾步穿过那些流光溢彩的光圈,传遍禁宫上下,帝召:张莫兰德蕴温柔、性娴礼教,册封为正五品才人,赐号为“兰”,赐居鸾鸣殿。

周怀政办事利落妥帖,往各宫传了旨意,亲自领着软轿及宫人前往粹和馆接莫兰。医女们原先以为她必然会封妃位,却不想只是才人,皆在身后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