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声,风无声。
天地间,充满着无尽的空寂。
白落裳懒洋洋地斜倚在一棵茂盛的树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树干。他在等,等着那人开口,他已算准那个人必定是要和他谈话的。
果然,那人等不到白落裳开口,就自己先说了话:“你是不是想要抓住我?”
那人躲在暗里,口气听上去像是有些生气。
“我只不过想要看一看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女人。”白落裳却轻松的笑道,“我实在是很好奇,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你刚才不是已经见过我了吗?难道你的眼睛有毛病?”那人气冲冲的道,“何况你自己也说过,一个男人的声音,也可以像女人。”
“我的确见过你,你的确看起来是一个男人。但我也说过,一个女人也可以长得像男人。”白落裳微笑道,“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一个美人的脸。”
那人却冷笑道:“这里没有你想要看的美人,你死心吧。”
白落裳笑了笑,背靠着树干,突然清了清嗓子,慢声低诵起来:“萧萧黄叶残阳照,昏昏灯盏樽前人,空扶襟袖空回眸,柔肠断处埋香魂,千里孤行千里别,千里相思情悠悠,三尺青丝三尺愁,三尺孤坟泪行行,天南地北燕双飞,相逢无期阴阳隔,满面愁尘无处宿,镜前色衰黄花落,此思几时休?此恨何时了?此思几时休?此恨何时了……”
那人就悬在白落裳头顶上的那根树枝上,此时,他正半眯着眼睛,面带着微笑,仿佛对这歌曲很欣赏。
“你既然偷学我的歌,我竟然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贼,居然连别人的歌都要偷。”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好像自己的歌被白落裳偷学是一件令他感到十分开心的事情。
白落裳也十分愉快,“因为我认为你这个人全身上下就没一样值钱的东西,除了这首曲子,我实在是想不到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我偷的,所以我只能偷你的歌。”
那人不屑道:“你这个贼人还真的不要脸。”
白落裳哼哼道:“反正你们也没有人见过我的脸。”
那人勉强笑道:“你真是一个疯子,什么都要偷,我如果是一个聪明人,我就千万莫要听你的。”
白落裳淡淡一笑,道:“无论你听还是不听我说的话,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话,因为我听与不听也都无妨。”
“哦?”
白落裳拍着手,笑道:“不过,我虽然学得会你的断肠曲,却唱不出这曲子中的韵味。别人听你唱的歌,会断肠。可是你听我唱这首曲子,你却只不过是生气了而已。”
“这不过是说明你没有学明白罢了。”那人哼道,“快到五更天了,我觉得我应该走了。”
白落裳目光闪动,忽又笑道:“走?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走?”
那人冷笑道:“难道你想要跟我走?还是你觉得我会打算带你走?”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忽然很想抓住你,仔细看一看,你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那人低声笑了两声,道:“断肠天涯处,你如果想要抓住我,就到天涯来,我就在天涯等你。”
“何处是天涯?”
“看见那弯弯的月亮了吗?月亮落下去的地方,就是天涯。”
“可是我不喜欢天涯,也不想去天涯,我就想在这里见你一面。”白落裳抬头,望着黑漆漆的树冠,略有兴趣道:“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
“我现在并不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是在你的头顶上。”那人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仿佛一个开心的少女。
这是一个样貌看起来像男人,声音听起来像女人的怪人,这个怪人叫“断肠人”。
“你的轻功很厉害,我的轻功也不差。”那人得意洋洋的笑道,“单凭轻功的身法,我可不一定输给你。”
白落裳知道那人说的是实话,所以他不能反驳
抬头眯着眼睛望向天边,望着那弯弯的月亮,忽然,白落裳跃身倒窜,七八个起落后,已再次回到马车上。
屈膝坐在矮桌前,白落裳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徐徐喝下,“有酒,怎么可以无乐。你若是愿意,可愿意再为我唱一曲?”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白落裳又笑道:“难道你不愿意?”
外面没有声音,可是他知道,那人一定听得见,那人一定还没有走。可是,那人就是不说话。
白落裳自酌自饮的喝着酒,酒香从马车上飘到马车外,然后随着风渐渐飘远。
酒香醉人,酒风醉人。
白落裳的脸,在摇曳的烛光里,红光隐现,醉意迷离。
“我猜这壶酒一定是从玉笙楼买来的,我之前在玉笙楼喝过。”白落裳捧着酒杯,微笑道:“玉笙楼的酒,最出名。只可惜,一壶酒根本不够我喝。”
外面那人这时才又开口说话:“一壶酒果然不能灌醉你。”
白落裳一听,忍不住大笑两声,道:“原来你带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灌醉我。可惜,一壶酒少了。”
那人冷冷道:“我早知道一壶酒灌不醉你,好在我早有准备。你看看桌子下面,我还备了好多酒。”
白落裳低头,往矮桌下看去,然后,他的脸上又挂上了耀眼的笑容。
矮桌下居然还放着一只匣子。
白落裳抽出匣子,打开,里面真的放着两只酒坛子。只不过,这两只坛子却被七星环锁扣着,想要开坛喝酒,就一定得先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