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然说得夸张,但也不能不信。
白落裳的确是为了喝酒,什么事都敢做的人。
张三铁却好像一点也不信白落裳有这个本事,他只看了白落裳两眼,就摇头道:“可惜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你应该见过。”白落裳笑了,“你至少知道一个人。”
“谁?”
“我。”
张三铁又倒了一碗酒,豪放道:“好,冲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
白落裳也捧着满碗酒,“要喝也得喝三杯。”
“这个好像是碗。”
“确实是碗,那就喝三碗。”
张三铁哈哈一笑,“三碗只怕就醉了。”
白落裳笑道:“一醉解千愁,人生难得几回醉,有酒必喝,有喝必醉。”
张三铁看着他,好奇道:“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好愁的?”
白落裳苦笑道:“愁银子不够买酒喝。”
白落裳看了看喝了大半的酒坛,笑道:“你也不让你的两个徒弟休息休息?”
足足工作了几个时辰,是人都会累,都会需要休息。
张三铁却毫不在意,只道:“做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就是器不成,火不熄。只要炉火不熄,他们也就不能歇。打铁要趁热,就是这个意思。铁硬钢柔,不经敲打难为器。一件利器的锻造必须经历水深火热,只有千锤百炼,方成大器。兵器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白落裳好奇的问道:“难道在兵器炼成之前,你们都是不用休息的?”
张三铁摇头,回答:“不用。”
白落裳又问:“饭吃不吃?”
张三铁摇头道:“不吃。”
白落裳继续问:“觉睡不睡?”
张三铁继续摇头道:“不睡。”
白落裳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了,你们不是打铁的,你们是铁打的。”
张三铁也叹了一口气,“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好一件事。”
白落裳笑了笑,“你是个认真的人,你的徒弟也是认真的人。”
张三铁也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一个认真的人?”
“我只有喝酒的时候才是认真的。”白落裳酌了一碗酒,笑道,“你们这么认真,来你铁铺买兵器的人也一定很多。”
张三铁摇摇头,道:“也有很多是只看不买的,就像你。”
白落裳看着房门,问道:“那么这个时候上门来的人,是买兵器的,还是看兵器的?”
张三铁惊讶的看着白落裳,“有人来了?你听得出来?”
白落裳笑了。
张三铁却没有笑。
火炉里的炭火,还噼噼叭叭的烧着。
张三铁的二徒弟左手紧紧握着铁钳,稳当的从火炉里夹起那块烧红的玄铁,放在铁桩上,右手提着大锤,铿锵地打着铁胚,反复抡锤。
炙热的火花四处飞溅,溅到了他的身上,溅到了他的手上,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
炙热的火花,挥洒的汗水。
即便没有师父掌钳,他也能独立做事,他已经学到了师父的本事,虽然没有完全继承,也能独当一面。
他稳稳地站在铁砧前,专心做事,沉默不语,好像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炉火不息,铁锤就要不停敲打,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命。
大徒弟拉着风箱,即便脸已经被烤的通红,他依然面带笑容,即便是日复一日的重复一样的事,也不觉丝毫疲倦。
他的臂膀非常有力,每一次拉动风箱,都能听见火苗噗嗤蹿跳的声音。在他的手中,炉火永远也不会熄灭。
突然间,门外蹄声急响,六匹快马卷着一地泥水,应声停立在铁铺前。
马背上的男人佩刀挂剑,锦衣黑靴,各个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最中间的一匹马背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男人,锦袍珠冠,披风挂身,年纪不大,一双眼睛锋锐而有光。
两侧各有两个青衣男子,神态恭谨,纹风不动的坐在马鞍上,显然是中间那人的随从。
年轻男人驾着马从大门外直闯进铁铺,目光四面一闪,就盯住打铁的二徒弟,沉声道:“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