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辟谷神医(2 / 2)

女侠千古情 宝侠 3722 字 2022-08-03

我单膝跪下:“参见陛下。”

皇帝声音中含着怒气:“既然知道朕来了,为何不来见驾反而避开?”

他向我越走越近,我大声说:“呆会儿臣再向陛下请罪。”起身不顾一切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落栓,只用了不到三十秒,脱衣、束胸、穿衣一气呵成,然后开门。

皇帝站在门口,气得一张脸煞白。

我硬着头皮跪下去说:“臣……臣,不好意思,陛下,刚才臣不是要避开您,而是衣冠不整,难见君王。”

“数月不见,刘卿忽然变得如此知礼了。”他的声音隐含着愠怒,我不敢搭腔。

皇帝不理我,径直走进房里,背对着我站了一会儿,忽然说:“在朕面前不必掩饰,其实初次见面,朕已经知道你是女子。”

我大吃一惊,脸上顿时变色。

皇帝转过身看着我,目光柔和:“那又如何,朕仍然封你做天子侍中,仍然对你委以重任。当初你要留在靠山村,朕担心刺客会对你不利,命人暗中保护你;你开肖刘馆,朕担心你被奸人利用,命卫青去帮助你;你不肯讲出自己的秘密,朕由着你;你去闽越二个月,朕日夜悬心,担心你遭遇危险;你被暗算受伤,朕食不下咽,寝不安枕,终于盼到扶雍所订的期限,朕便亲自来接。刘丹啊刘丹,朕对你的心,你可了解?”

我抽动着嘴角,眼皮不停地跳动,掩饰不住地心中震动。

皇帝的意思,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是我想听的。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他不该拆穿我,不该示爱。

我站起身来,双膝跪下,认真的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所谓三拜九叩,就是跪下来叩三个头,站起,然后再跪下……如此反复三次,估计一套礼行下来怎么也得几分钟时间。)说道:“陛下对臣的恩典,臣铭感五内。臣并非有心欺瞒陛下,只是当时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请陛下恕罪。”

皇帝伸手扶起我说:“卿何罪之有,是朕命你出仕,是朕委你以重任,今次卿受伤,也是为国家社稷,朕奖赏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转而又说:“只是,朕很希望卿对朕坦诚以待。”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有锐利的光芒闪过。

我只好再次跪下来,直视着皇帝,这对我是从来没有过的举动,对他也是从来没经历过的冒犯。

没有人敢这样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我说:“陛下,除了和田玉和我的身份之外,其它的事臣从来没有对陛下不坦诚过。”

皇帝怔了怔,神情转阴声音也开始变冷:“和田玉?你的身份?朕几时逼问过你这些事?朕问的,是你的心!”

我不疾不缓地说:“臣的心,已经给陛下了。”

皇帝一愣,脸色不觉和缓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君王对臣子的要求,莫过于臣子的忠心,臣的忠心早在任天子侍中的时候,已经送给陛下了。”

皇帝神情迷惑,不得要领地望着我。

我指天誓日地说:“臣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绝无半点虚假。”

我垂下头去,低声说:“除此之外,臣实在是没有别的心可堪陛下一问。”

我不敢看他的表情,只看着眼皮底下皇帝黑色镶金的朝靴。

黑色镶金的朝靴僵直地定在地上,一动不动,房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连心跳的声音都听得见。

终于,朝靴动了,后退一步,皇帝冷冷地笑声传来,说:“是啊,朕差点忘记,你的心被箭射中,你没心了。”

说罢大袖一拂,转身离去。

我长出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除去公事,我跟皇帝每次见面总是明里暗里剑拔弩张,如果他的真心就是用这种方式表达,非得短寿几年不可,我可受不起。

外面传来车辚马萧之声,一会儿,大队人马出谷而去。

爬起来发了会儿呆,暗问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皇帝会不会一怒之下找借口杀了我?

不,我不过份。

我只是用自己的方法,让皇帝了解我的心意而已,反之如果一味的推托婉拒或故作不知,反而会让皇帝以为我是在欲拒还迎,我绝不能让自己陷入到那种窘况。

但是拒绝皇帝,会是什么下场?他是皇帝,至少在这个时代里,没人敢拒绝他,男人女人都算上,根本没这种可能性。

我是个意外,不是因为我多清高多与众不同,只是因为我来自未来。

皇帝的生命里,会允许一个意外存在吗?

“陛下口谕……”我正想着,内侍走进来宣旨,我只好又跪下。

“着侍中刘丹,即刻返京,居家侯旨。”

“臣遵旨。”

看我站起来,传旨的内侍卢光一脸埋怨地看着我说:“刘大人,您是怎么着陛下了?您没瞧把陛下气得,那脸跟锅底似的。当初听到您遇刺受伤,陛下急得跟着了火似的立刻来看您,几次到了辟离谷外,就是进不来。唉,这都是当年高祖皇帝跟那个什么辟谷神医订下的约定,不然陛下也不用受那么多罪。您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陛下是怎么过的,在陛下心里,您刘大人可不是普通的臣子,您怎么不知道感恩呢?”

我神情黯然,只得苦笑。

卢光叹口气:“刘大人,那卑职可走了。您好自为之。”

我叫住他:“公公……您刚刚说的,高祖皇帝跟辟谷神医曾有约定,那神医是什么人?不知是什么约定?”

扶雍果然不是寻常人。

卢光眉头一皱说:“神医叫什么卑职可不清楚,只听说这辟谷神医当年曾有恩与高祖皇帝,高祖皇帝得天下后,就将辟离谷赐给他,使之成为世外之地,高祖皇帝有旨,若无谷主点头,任何人不可擅入此谷,就算是陛下也不可以。”

难怪皇帝曾说什么“扶雍的期限“,看来扶雍不点头,他们还真进不了辟离谷。

这事可太古怪了,不跟赵匡胤与陈抟老祖一赌输华山差不多?

耳畔只听卢光又道:“刘大人,卑职可先走一步了,大人也请速速上路,免得陛下生气。”

送走卢光,心烦意乱地我去找扶雍准备跟他辞行,却意外地见他也在收拾行装。

“先生要出谷?”我问。

他“嗯”了一声说:“去长安。”

我一喜:“好啊,我们正好同行。”

他说:“好。”

我问:“先生去长安干什么?”

他说:“去你家。”

我吃了一惊:“去我家?”

他低头打包,说:“不方便吗?”

“不是……”我赶紧否认。“只不过感到奇怪而已。”

他停住忙碌收拾的手,抬头认真地看着我说:“那箭上有毒。”

“啊?”我又是一惊。“先生是说,我中毒了?”

他肯定地点点头:“那种毒很奇怪,我没有办法将它完全祛除,只能将它压制在你身体的某一处,我会尽力在它发作之前,找到解救之法。”

我微张着口,半晌才问:“如果找不到办法呢?我会不会死?”

他默默无声地看着我,眼里充满着怜悯。

外面忽然又响起马蹄声,我出去一看,居然是卫青,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我又惊又喜地迎上去:“你不是跟陛下一起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卫青跳下马来,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露出欣慰的笑容说:“看见你生龙活虎的样子真是好。”

随即在我肩头轻轻一拳说:“多谢你还活着。”

我还了他一拳,笑道:“回答我问话。”

卫青笑容一敛说:“陛下很生气,非常生气,但是他担心你一路上的安全,所以命我带人回来找你。禁军们都在谷外等着呢。”

末了又加一句:“陛下这次……很用心。”

我转身装没听见,心里的忧虑更深。

回到长安,该如何面对皇帝,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还有,如何面对可能离我并不遥远的死亡?

卫青和禁军们骑马,我跟扶雍坐在安车里,走在颠簸不平的路上。

很长时间里,我跟扶雍相顾无言。

我终于忍不住这种诡异的气氛说:“先生,说点什么吧,哪怕谈谈我中毒的情况。”

好半天他才轻声问:“你害怕吗?”

我微笑一下说:“当然害怕。不过比起死亡来,还有一件事更让我害怕。”

我怕死也见不到萧剑一面。

扶雍说:“你说皇帝么?皇帝很喜欢你吧。”

我正色肯定地说:“我不喜欢他。”

扶雍怔了怔:“天下会有不喜欢皇帝的女子吗?”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就是。”

扶雍喟然而叹,说:“在你昏迷的日子,七天他来了三次,每次都被我拦在谷外,最后一次,他无论如何不肯走,直到我跟他约定了来接你的时间,他才离开。莫说是皇帝,就算是普通男子,也未必有他这般用心。”

我扭过头去,不想谈这话题。

扶雍对这事下了个结论说:“你是狠心的女子。”

他不明白,我若不对皇帝狠心,就得对自己狠心。他为我做的事我很感激,但我不爱他。

我差开话题:“听说汉高祖曾跟你们辟离谷订下约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扶雍说:“此事乃家祖与高祖的秘密,不足与外人道。”

我撇撇嘴说:“不说拉倒,猜也猜得到。”

扶雍一笑,说:“那你可曾猜到,究竟是何人想要你的命?”

这问题我当然想过,汉朝我是初来乍到,跟我有过节的不多,刚到汉朝时得罪的那些黑衣刺客算一个,可目前来说他们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

还有就是死掉的闽越国王骆郢了,或者是忠心于骆郢的残余势力想杀我替他们大王报仇?如果是这样,他们要对付的就不只我一个,得加上卫青。但卫青没事,这个可能性也被排除,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就不得而知了。

掀开车窗帘,我问卫青:“仲卿,查出想杀我的人是谁了吗?”

卫青摇头说:“没有。”脸上却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

我心里一动:这家伙一定对我隐瞒了什么。莫非他真的查到什么线索,却是不可说不能说的?

在满怀的疑窦中,马车缓缓进入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