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夫人,王妃刚喝完药,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那家丁看着她,神情又恢复了淡漠。
听着这句话,谢张氏兀自错愕。
“那……那世子呢,此刻可还在?”
“不在!”
“那公子呢?”
“都说了不在!主子们今儿个出门了,都不在府中,你改天再来吧!”
“嘿……你这人,方才你不是还说,王妃正午睡,怎么这会儿又都出府去了?你这不是摆明了蒙我们?定是你偷懒没通报!欺上瞒下,找一堆借口,看你家主子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
黄衫婢女指着那家丁,口齿伶俐地一阵抢白。
“你……”
“啪!”
家丁还没来得及说话,黄衫婢女的小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将她整个人都打翻在了地上,婢女捂着小脸,眼泪儿在眼眶中直直地打转。
而打她的人,却正是谢张氏。
“死蹄子!王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撒野?”
说完,她当即转过头来,满面堆笑地看向家丁。
“那公子夫人,可在府中?”
正说着,却见府中出来两个青衫女子,她们一大一小,都梳着双平髻,头上素黑一片,身形高矮相差无几,步履有节,有股大家风范。乍看去,还以为是对双胞胎。
“王府的下人,就是不一样!”
她心中羡慕,冷冷地扫了一眼身后的黄衫丫头,狠狠地剜了她两眼。
二人走到谢张氏的跟前儿,蹲了两个屈身礼。
“夫人吉祥,小姐请您进去。”
小姐?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如此熟悉?
谢张氏内心狐疑,等面前的人抬起头来,往她们的脸上仔细瞧时,才发现这两名女婢,正是嫣彩嫣然两姐妹!
“怎么这会儿才来?!”
“带路吧……”
一口气松下来,她拿出了当家主母的风范,将身形一挺,掠过那几个家丁,趾高气昂地往府里走去。
子樱阁中。
经过方才的一番打斗,屋内此刻狼藉一片。
长安换上了谢桐的皮面,正坐在桌前的杌凳上,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个人,到底是谁?她仿佛对自己很熟悉?自个儿自诩是个习武的苗子,可在对方面前,却根本不堪一击!
那一束翠剑流,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不断拍打着额头,可就是想不起来。
眼见着嫣彩才收拾干净了,长安心中烦闷,正想躺在榻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却忽然又有人来报。
“少夫人,您的娘家人来了。”
娘家人?
榻上的人翻身坐起来,眼神木讷,随即眨了两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娘?你说我娘来了?”
“她人在哪里?快请进来!”
飞身去镜前照了照,见没有半点端倪,长安才匆忙穿戴完整,赶紧趔趄着迎了出去。
房廊下,一个傲气的中年妇女,正朝着门房走过来。
“桐儿!”
那女子一见谢桐,便不由分说,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说话声开始哽咽,眼中泪水涟涟,不停地用绢帕擦拭着。
“娘……您怎么来了?”
“好孩子,娘实在想你得紧,你都不知道,自从你嫁入了王府,娘有多想你……”
话还没说完,谢张氏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长安看着肩上的涕泪,嫌弃地瘪瘪嘴。
“哎呀娘,您快别伤心了,桐儿这不是过得好好儿的吗?再说了,公子对我也很好,王妃、世子、夫人,个个儿都是好相与的,待女儿如家中一般。”
说着说着,谢桐亦红了眼睛。
听到这里,谢张氏的眼珠一动。
“唔……好孩子,咱们进屋说……”
“嫣然,倒茶!”
“是。”
进屋后,二人寒暄了一阵。见对方只是一昧地絮叨,丝毫不提正事,长安有点不耐烦了,她一把握住了谢张氏的手,哽咽道:
“哥哥……可还好?”
谢张氏听得,只是一昧地垂泪叹气。
“你哥哥数次科考都未中,天天吃喝嫖赌,捧着花楼的小戏子,近来有个从巴郡来的官儿,姓阎的,最是混账,天天带着枫儿厮混,将他教得越发地不成体统,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带坏了……”
谢桐低下头去,竭力摁住心中的愤怒。
“娘,不是我说,哥哥这个样儿,您也该管管了!”
不料,谢张氏却一下拉沉了脸。
“你胡说什么!”
“枫儿还小,老爷从小就不疼他,吃了多少苦头?别人家的嫡子都风光无限,你哥哥却最可怜,如今连你这个妹妹都这般诋毁他,还叫他怎么上进?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娘想着,若能给枫儿谋个一官半职,他也就正经了……”
谢桐的鼻子一酸。
“娘,我也是您的亲生女儿,为何这么久,您都不来看我?”
谢张氏撇过了头去,声音淡淡的。
“你做了公子夫人,我怕给你添晦气。”
“可您去见了公子?”
“你知道了?”她猛地转过头,眼中目光一凌,随即却缓和了下来,“看来公子是真心疼你,好孩子,没给你娘丢脸,你哥哥还需要……”
“不……”
“女儿过得不好!他们都欺负我!”
说到这里,谢桐抑制不住情绪,半跪着趴在了娘亲的腿上,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股压抑的凄厉声,从房中隐隐传出。
“什么?”
听到这话,谢张氏霍然站起。联想到在府门前发生的一切,她方才平和的脸色,此刻变得分外的苍白。
“你是说,公子不喜欢你?”
地上的人不语,只顾着默默地哭泣。
谢张氏的眼中,忽然精光闪烁,严厉地瞪着地上的人。
“你告诉我,你和公子,有没有圆房?”
不料,地上人的哭声却更激烈了。
“老天!”
一声跺脚的叹息后,她一把抓住了谢桐的肩头,紧紧地逼视着她,像疯子般,满脸流淌着炽烈的**,下一刻,便从袖中抽出了一个青花圆瓷瓶,足有一指高,“咚”的一声,笃在了桌上。
“好好伺候公子,怀上身孕。”
“否则,就当我没生过你!”
说完,她便一把推开门,甩着袖子扬长而去。
“娘……”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流入了长安的嘴唇中,她愣愣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
她不是谢桐,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
“娘,谢谢你。”
想到幼年时,那个保护自己的身影,长安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