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四王府内。
自从上次子樱阁的“夜袭事件”后,那刺客从此偃旗息鼓,再也没有动过手,时间静悄悄地流过。
长安扮做谢桐的日子,过得是百无聊赖。
“唉……以前做隐卫的时候,飞檐走壁,破空穿行,凡事都只能靠自己,如今天天给关在这笼子里,一堆下人伺候着,倒反而觉得腻歪!”
此刻,她正倒挂金钩,吊在屋中央的房梁下,晃晃悠悠地,一下一下地打着秋千儿。
“有人!”
长安竖起了耳朵,屏气凝神,神情变得警惕起来。
一个吊千儿翻转,腾空跃起,她便稳稳当当地,蹲在了房梁上头,竖起耳朵,一心偷听着外头的动静。
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缓缓地放慢,最终在房门外停了下来。
“咚咚……”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手指的骨节叩在门沿上,从这敲击的声音中,她听得出,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夫人……”
“春儿?”
听到女子的声音,长安的眼神闪动,刹那间,在她的心里,腾起一阵强烈的兴奋!
好家伙!姑奶奶可算等着你了!
她将手伸入腰间,在那玄青色的腰带中,藏匿着一把赤金的匕首,短小精悍,削铁如泥,这是上次母亲完成任务时,公子一高兴,亲自赏下的。
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显得越来越急切。
“夫人你在吗?”
四周沉寂,无人应答。
随后,只听得“吱呀”的一声,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绿襦裙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沿着开启的门缝,悄悄儿地溜了进来。
“夫人?”
确定屋内没人后,她便在屋中翻箱倒柜,床榻、纱屉、箱箧、花盆儿……眨眼间的功夫,便将屋里翻了个遍,动作高超,若不是亲眼所见,完全看不出翻乱的迹象。
“找东西?”
长安兀自疑惑,躲在房梁上,一心注意着底下人的动作。
上次夜中交手,她已经探了对方的底,贼人的功夫丝毫不比她弱,那晚若非自己夜中偷袭,仗着方位的优势,完全不占上风。
而更令她惊异的是,力量如此强大的人,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
正出神中,只听“吱呀”一声……
“想走?没门儿!”
梁上的人握紧了匕首,几乎在那一刹那,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股威压,如旋风般,直直地朝着下方人的背部疾驰而去!动作快狠准,丝毫不给人喘息的空间!
“砰!”
翠绿的衣衫猛然狂舞,女子反手过肩,急速地格挡了一下,速度动作之快,简直令人咋舌!危险消失后,她随即转过身来,面向着偷袭的人。
这一击,却将长安震出了四米远。
“是你?”
贼人似乎很是惊讶,那双怯生生的眼神,此时此刻,却变得无比的冷冽。
长安亦半眯了眼睛,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怎么?你认识我?”
“王府的隐卫……呵!就这水平?也不过如此嘛!”
话还没落音,对方忽然衣带翻飞,一股冷冽的威压,带着点点翠色,犹如利剑般,风驰电掣地,直直地朝着长安刺过来!她旋身直上,轻功满力,使用到了极致,才勉强地躲过了那一击。
“好厉害的剑气!你到底是谁?!”
此时的长安,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人,脸上已经笑不出来。
“我?”
翠衫女子噗嗤一笑,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在那指尖上,仿佛由无数把厉刃组成,嵌入了骨节之中,闪着一片寒光,锋利无比,随时随地,都能够迅速地要人性命。
“小不点儿,回去问你娘!”
长安的眼光一滞,带着丝丝不服输的倔强,瞪向了那翠衫女子。
“你……你多大?”
“呵呵……”,那人看着她,依旧笑脸盈盈,“下个月,我就十四了哦。”
看着面前人青白的脸,那笑声更是猖狂。
“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十六了吧?可惜呢,我永远都会比你强!这个世界,永远是我们的天下,你这种人,永远也只能够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
那抹翠衫的身影,却忽地消失了,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太快!
长安站在房梁上,心中犹然惊悸,甚至不敢相信,这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殷四王府的大门口处。
高昂挺拔的石狮子前面,一顶玄色丝绒暗花轿子停下来,轿顶的左右两端,挂着两盏雪白的丝绢灯笼,用黑墨汁,写着两个大大的“谢”字。
“夫人,到了。”
一个黄衫绿裳的婢女,小心翼翼地撩开轿帘,伸手去扶轿中的人。
谢张氏梳着如意凌云髻,穿一身菊纹暗花泥金*字曳地长袍,粉面胭脂,珠翠满头,随着她的动作,两只手腕上,一堆碧绿的翡翠镯子,有意无意地显露出来。
门口处,站着六个威仪的家丁,人人手拿一根杀威棍子,体态庄严。
“站住!”
还没踏上石阶,谢张氏便被喝住了。
“干什么的?”
随着这一声厉声质问,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笑容,她伸手摸了摸鬓发,随即端站着身子,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像寻常官眷夫人的模样。
她从长袖中掏出帖子,交给了婢女。
“尚书府夫人谢张氏,前来拜见王妃。”
那为首的家丁两眼一横,接过帖子来,细细地瞧了一眼,脸上肃穆的表情,顿时和缓了许多。
“请夫人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有劳了,这是赏银。”
说着,那丫鬟便从腰带中取出两定碎银子来,塞到了那家丁的手中。不料,刚摸到银子,那魁梧男子却如同触电般,猛然地将手缩了回去,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夫人客气,这里是王府,奴才们不敢。”
说完,也不等谢张氏说话,他便拿着帖子,匆匆地开门进了府。
圆日高升,虽说到了秋季,但站在太阳头底下,也热津津的。
谢张氏站在府门檐下,一动不动,保持着方才的体态。
不能丢脸……
半个时辰过去。
那小厮还没出来,身边儿的那黄衫丫头,已经有些耐不住,不断地绞着手巾帕子,汗水从额头上盈盈浮现,方才莹白的小脸,此刻晒得通红。
“夫人……”
“咱们等了这么久,是否容奴婢前去再问?”
看着面前的背影,她的话说得十分小心。
不料听到这番话后,谢张氏霍然半扭着头,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该死的贱蹄子,平日里好吃好喝地待着,一遇到点儿事情,就这么不中用?我都还没开口,轮得着你在这儿叫苦?若今日丢了老爷的面子,看劳资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奴婢不敢。”
那黄衫奴耸了耸肩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一行人又等了半个时辰。
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开启了。
谢张氏蓦地反应过来,双手木然不动,强行地放在腰间,脚下酸痛不已,却仍旧半趔趄着迎了上去,她走起路来,上半身像是木头一般,整个身体摇摇摇晃晃,如同上赶的鸭子。
抬轿的小厮都抿着嘴笑。
那黄衫婢女也笑了,但转眼间,便立即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