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久了,也就慢慢成了冰,冰冷的冰,冰凉的冰,我想,公主肯定不愿你我,也是那样的一对夫妻吧?”他不慌不忙地说。
四贞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又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终于探过头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然后问:“额驸可还满意?”
当然不满意,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免得吓坏了她。
他就带了几分餍足的神情看向四贞,暗哑着嗓子微笑道:“满意,想来这样下去,公主定然一夜比一夜让本王满意!”
明明是大白天,他却说夜里,分明是另有所指。
四贞红着脸狠狠地剜他一眼,轻骂道:“不要脸!”
孙延龄心情很好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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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宫廷规矩,公主出嫁后,便移居新赐府邸,但这个府邸是在公主名下的,虽然公婆和额驸在此居住,真正的主人却是公主。从名义上讲,公主的成婚不称出嫁而称下嫁,对额驸来说不能称娶妻而曰尚主,这一尚一下,就将等级制鲜明地体现出来了。
而且,就爵位而言,四贞这个和硕公主大致相当于郡王一级,孙延龄这个额驸只是贝子公,身份地位都要逊于公主。
和一般的夫妻是以夫为贵,以夫为天不同,额驸和公主在生活上的情形,是妻贵夫荣,正如民谚所说,是上床夫妻,下床君臣。一般的家族是儿媳给公婆磕头奉茶,但在尚主这一家,就连公婆见儿媳,都要行君臣之礼。
平日里,除了新婚的前九天,额驸都不能与公主同居一室,而是在仪门外另辟一室独居,每天早晚必须穿戴整齐到公主住处,于阶下帘外,向公主问安。公主命进,太监或嬷嬷传话:“额驸爷请进”。额驸才能进去。如果帘内传出,“额驸爷请起”,则额驸就得转身退出去,不敢擅自入内。
甚至,按照礼制,公主和额驸不能同席饮食。
在这样的规矩礼仪下,虽然四贞到安和院时已经晚了许多,孙延龄的祖母钱老夫人、母亲林氏、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庶兄庶嫂还有堂妹、侄女们,心中纵有气,也不能表现出来。
除了老夫人、林氏,还有孙延龄的庶兄孙延基和庶嫂马氏,秦嬷嬷禀过四贞,安排他们住在了公主府里外,其他人都住在西华门外,离公主府不远的一所三进院落里,那是孙家在京城的老宅。
但认亲这一天,这些人都是一早就来了公主府,在老夫人安和院的厅里等候着四贞认亲。
有公主做亲戚,说出去面子上也是很光鲜的事,况且,公主认亲的礼,怎么都不会轻。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一等,就从巳时初(九点)等到了巳时末(11点),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脸上却都不好看。
老夫人和林氏坐在上首,孙延龄的大伯娘赵氏和三婶娘李氏坐在林氏身侧,再往下是庶嫂金氏,几个堂姐妹,还有一个他父亲的姨娘刘氏,站在了林氏身后。
另一边则是大伯孙豹、三叔孙虎,以及庶兄孙延基和几个堂兄弟。
孙延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七岁的成哥儿还算老实,只有三岁的明哥儿早已没了耐性,在乳母怀中扭来扭去的闹腾。
老夫人皱着眉头,不快地说道:“再打发人去催一催。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他们两个,太不像话了!”
林氏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但她和老夫人一向不对付,加之心疼儿子,自然开口维护道:“二郎之前让人来说了会晚些。昨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新婚燕尔难免起得迟些,还请婆婆体谅一二。”
老夫人轻哼一声:“这还叫迟一些吗?一大早到现在,老婆子我有肚子都饿了。我们孙家虽不是什么书香门弟,却也没这样的规矩。不说你们几个进门的时候,就是大郎的媳妇,过门后也是一大早就赶来敬茶的。”
被点名表扬的金氏低着头,一脸恭谨的模样。
林氏抬头看了婆婆一眼,淡淡地说:“二郎媳妇是公主,要按规矩,咱们都该跪迎的,这是公主殿下体恤,才让我们在厅里等着。”
她当年做媳妇的时候,可没少受老夫人的折腾,如今儿子能够娶到称心如意的人,虽然心里也有些怪四贞托大,却不愿旁人说嘴。
李氏是老夫人的侄女,一向唯老夫人马首是瞻,听到林氏所说,笑着轻声抱怨:“虽然是皇家的公主了,可说起来,我们到底是长辈,更别说老夫人也在呢,这么一直等着,算什么事?”
林氏扫了李氏一眼,轻声道:“姑且不说那位是公主,我们做长辈的,也该体谅二郎不是?这满京城的男子,有谁到了二十五岁才成亲的?二郎是个重情的,这些年为了等公主殿下,连个通房也不曾有,新婚一时情热来迟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该谅解才是。”
李氏还想说什么,孙延基不耐烦地说:“你们就别吵吵了,二郎媳妇可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和硕公主,得罪了,一句话就能让咱们这些人掉脑袋,这要换在宫里头,公主让你们等几个时辰,有谁敢抱怨?”
老夫人等人被噎的哑口无言。
孙延基的话,一句句都戳中了他们的心虚之处。
对啊,人家是公主,寻常人见了是要行君臣之礼的,如今不过等两个时辰,就敢抱怨,这要传到宫里头去,还以为孙家的人把皇族都不放在眼里呢,那,可是要惹祸上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