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里救孙延龄的事她只有模糊的记忆,倒是六岁那年的冬天,她来这儿和母亲采梅的事,还历历在目。
就是那一年,父亲封了定南王,出征广西,他们一家离了京城。
四贞看着红梅,看着白雪,眼睛不由变得酸涩。
所有关于家人的回忆,如今,都只能她一个人回想,当初的那些美好,那些笑声,被父王举得高高,摘那梅花的情形……现在想起都是心痛。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他们一家人,能够再回到京城的,只有她一个人!余她一个孤苦飘零,无依无靠,支撑着活下去的动力,不过复仇而已。
忽然之间,四贞身上多了件温暖的狐裘。
她回头一看,是孙延龄解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孙郎!”看看长廊另一头的吴应雄和建宁,四贞有些羞窘,她看看自个身上的黑色狐裘披风,又宽又大,还带着孙延龄身上的淡淡体温……真是,这人在人前也一点都不顾忌!
四贞动手想解下披风:“我……,我不冷,我穿着鹤氅呢,你快拿回去。”
“披着吧。”孙延龄按住她的手阻止道:“你们女子,不像我们男人般有火气,我才是真不冷。”
四贞的身量甚是高挑,一般女孩子站她跟前,都会觉得自个娇小,但只到孙延龄小脚肚的宽大披风被她裹上,整个人都被包进去,甚至还拖到了地上,平日里穿着花盆底还不觉得,今日观雪赏梅,特意换了马靴,她就发现,自个才到孙延龄的耳朵那里。
站在这样高大健美的男子身边,她倒显得小巧起来。
孙延龄不仅阻止四贞把披风还给她,还把风兜也给她戴在头上,加上她原来披风,两层风毛一挡,密不通风,她本来鹅蛋形的脸,就只余下巴掌大,肤白如玉,红唇娇艳。
飞快地在四贞唇上啄了一下,孙延龄若无其事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四贞脸如红霞,看着自个身边这个没事人一般的“登徒子”,狠狠瞪他一眼:“没想什么,我……”
孙延龄又在她唇上飞快地印了印,警告道:“不给夫君说实话,可是要受惩罚的。”
说话间,他唇边的笑意和宠溺掩都掩不住。
孙延龄的唇,天生就带三分笑意,但他真正笑的时候,还是格外的不一样。
原本长眉入鬓、桃花邪魅的眼睛,因为这笑容,顿时温柔起来。
----像是桃花开了,灼灼其华,叫人想碰触,想拥有,想沉醉于绝世芳华。
若不是那两道剑眉,这张俊美精致到让人炫目的脸,就有些女气,但因为那两道剑眉,这张脸就是俊而美。
四贞看着孙延龄璀璨夺目的笑容,有片刻失神:她和他站在一处,被人看见,应该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璧人吧?
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就有个清脆的声音说:“听闻建宁公主与和硕格格在此赏梅,我家格格特意过来一叙。”
四贞转过身,看着那个蒙古装束的侍女,含笑问道:“不知你家格怎么称呼?”
隔了三丈远的建宁也转过身,惊讶地看着那一群蒙古装束的待女问道:“你家格格是哪位啊?”
一群人的后面,钻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圆脸秀额,眉目颇为明艳,穿着套大红的蒙古衣衫,裙摆、坎肩、领口都镶了圈白狐狸毛,她向建宁直扑过去:“建宁小姨,你不认得我了?”
建宁被她这一扑,几乎扑倒,还是吴应雄托了一把,才站稳,看着那少女欢喜的面孔,有几分熟悉,冲口问道:“你是雅图姐姐的小女儿,多兰?”
多兰点了点头,抱着建宁撒娇道:“我才到京城,听说你们在灵光寺赏梅,立刻就赶了过来,结果建宁小姨你都认得我了,我好伤心啊!”
她看了看四贞,口气有些不好地说:“喂,你就是皇帝叔叔喜欢的那位和硕格格吧?我皇帝叔叔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肯嫁他?”
多兰说得全是蒙语,孙延龄只听懂了皇帝,为什么不嫁,他连蒙带猜听出了多兰的意思,不由眼角微眯,有些怒意。
四贞感觉到了,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盈盈地回道:“因为我自幼就被父母许配给了孙将军,好女不嫁二夫,皇上再好,我也不能嫁他。再说了,皇上是我的义兄,多兰格格可能有些误会了,皇上待我如同妹妹一般,并无男女之情。”
这句话,她分别用汉语和蒙语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