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今个头发,并不是在宫中常梳的两把头,而是汉女未及笄前的双环髻,鬓边垂发,虽然没用什么簪珥之饰,但她容色婉娩,看着仍然是逈出于众,端丽无比。
就连见惯了她的建宁,也觉得四贞换了汉服之后,另有一种美丽,她不由后悔:“早知道,我也该像你一样穿汉服的,这样也不至于被额驸劝说阻,不让我自个爬上灵光寺,你说,坐那轿子上去了,菩萨岂能知道我的虔诚!”
四贞笑道:“公主殿下就算换了汉服,额驸也不会同意您自个上山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噢!”
她故意瞅了瞅建宁的脚:“再说了,您从前在宫里头走不上十步路,就喊脚疼,这灵光寺的台阶,可是有好几百个呢,您哪里上得去?别担心,您来了,就是心诚,菩萨不会计较的。”
公主府上香自然早早派了家中管事过来,他们一下车就看见门口有知客僧人等候着,等安排妥当,她们就按原定计划,建宁乘软轿上山,四贞带着百灵、画眉几个,由几个侍卫跟着,步行上山。
灵光寺乃是远近闻名的寺庙,因此来此处上香的人并不少,有平头百姓自然也有像建宁这样的达官显贵,也颇有些富贵人家,为了显示对菩萨的虔诚之心,步行上山的,女眷们都戴着帷帽,四贞混于其中,倒也不扎眼。
已近隆冬时分,四贞穿着穿着碧水青的银鼠褂子,宝蓝的盘锦棉裙,戴着三层罗纱的帷帽,在已经有些萧瑟的山路上,如同绿葱苗一般可喜。
领着她们上山的是位小沙弥,他瞅来瞅去,觉得走在后面的胖丫头黄莺看上去最好说话,就落后几步,悄悄问她:“胖姐姐,你们怎么能走这么快?我自小在山里长大,每日要和师兄弟从山下抬水上山三趟,这才练出了健步如飞,怎么诸位姐姐,也能走得这么快?”
黄莺得意地一扬头:“那当然,我家格格是定南王的女儿,定南王你知道不?那是咱们大清武艺超群的大将军,我家格格是将门之后,自然和你平日见的那些个娇小姐不同……”
前面的画眉听了,转身轻喝道:“黄莺,别多嘴,快些上山,别一会晚了,让公主殿下等。格格可说了,你最近又胖了不少,得多走些路减减。”
黄莺吐了吐舌头,拔腿就朝画眉她们追去。
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等她们走后不久,山路石阶旁边的青松后面,闪出来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长着乌黑的眉,高挺的鼻,凤眼狭长而微微上扬,薄薄的唇边,似乎永远勾起一弯笑意。
那是一张俊美到令人炫目的脸。
一张十七、八岁少年的脸。
正是去年里偷偷跑进宫里去的孔延龄。
“定南王府?格格?”孔延龄好看的凤眼眯了起来,“孔四贞,你真是越大越不守妇道,身为女子,竟然不乘轿,由男子相陪着步行上山,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说话的声音极低,旁边的随从一句也没听清,就问道:“少爷,您说什么?”
“上山。”
那脸色黝黑,颇为壮实的随从惊讶地看着他:“可是,少爷,我们才刚刚下山啊!”
孔延龄踢了他一脚:“少废话,你家少爷我说上山就上山。”
这一脚显然并不重,那随从嘟囔道:“老夫人让您这次进京必须找到贞格格……格格,刚才那胖丫头说她家格格是定南王府的……”
他突然眼睛一亮,拔腿朝孔延龄追去:“少爷,少爷,她们是定南王府的,咱们现在追上去,还赶得及,哎,您怎么不走大道,那边是往后山去的……”
山林中,传来孔延龄清越的声音:“富贵,你再多话,就滚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