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贞脚程快,画眉和黄莺都是孔家的家生子,自小也要学习些武艺,跟起来毫不费劲,就连百灵,因为这一年被四贞逼着常要练习扎马步,脚下也稳了不少,因此她们一行人,带着几个侍卫,倒比建宁乘了软轿上山还快些。
到了山门,带着刀剑的侍卫们就不能进了,守在外面,建宁一行人从前殿开始跪拜,一直跪拜到正殿。
四贞不明白一向不信鬼神不敬佛祖的建宁为何突然这般虔诚,结果建宁红着脸说,她希望能够早些怀上孩子。
听得四贞直抚额:“我的公主殿下,你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这就要孩子,未免有些太早了吧?”
“什么呀,你看宁悫妃,不就是十四岁生的二皇子,还有庶妃佟佳氏,今年还不满十五岁,也怀了身孕,就是现在求菩萨答应了,将来我的孩子也得管她们的叫哥哥,凭什么皇帝哥哥生在我的前头,他的皇子也要个个都生在我孩子的前头啊!”
宁悫妃就是董鄂氏,花束子,她七月十七生了二皇子福全,就由庶妃升了个品级,成了宁悫妃。
最近又传出少保、固山额真佟图赖的女儿,庶妃佟佳·念锦怀了身孕的事情,宫里头有人欢喜有人愁,没想到,这事竟然还刺激到了建宁。
听见建宁理直气壮的回答,四贞有些无语。
她听乳娘秦嬷嬷说过,女孩子生产之时,年龄越小越危险,倒是那些年纪大些的,往往能够母子平安。
因为这话不好明说,她只能婉转地劝说建宁:“你想想,庶妃巴氏,生大皇子时年纪太小,结果大皇子连百天都没到,就夭折了,二皇子也是,弱小的跟猫一样,连宁悫妃都掉了半条命,你和额驸才成亲不久,不用这么着急。”
建宁想了想:“也有道理,不过,还是要磕头,总不能到时候要用了,才临时抱佛脚啊。”
四贞笑道:“敢情,公主殿下也知道你现在是临时抱佛脚呀?”
建宁不好意思地嘟囔:“这不是以前母后都不让我们去寺庙嘛,那天去广济寺听额驸说了许多,觉得蛮有道理的,我就本着宁可信其有吧,反正只是磕头烧香就能求得菩萨保佑,不管真假,心里头也是个安慰嘛。”
四贞听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抱着这种心理,她俩逢神就拜,见了菩萨就磕头上香,捐赠香油钱。
四贞每拜一处都要默念一遍希望哥哥平安,能够早些被朝廷的人找回来。
毕竟她也不知道究竟哪个菩萨会听见她的心愿大发慈悲,但秉承神多力量大,菩萨多了好办事的原则,每跪下去一次她就默念一回。
待她们一行女眷跪拜了菩萨又添了香油钱后,知客僧便领着她们去了后头的禅院歇息。
因为建宁图热闹看新鲜,之前并没有交待,所以禅院里还有别家的女眷,虽然从廊下经过时,不时可以看见女孩子们带着丫鬟经过,但因为都是大户人家从小教养出来的,不管谁家的姑娘都是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甚至连说笑声也听不见。
建宁觉得无趣,就吵着要去看佛牙舍利塔。
“不是说那佛牙舍利塔晚上看着才好看嘛?你现在急什么?”四贞劝她,“刚才跪了那一路,您不是还抱怨腿脚疼嘛?趁着智通大师还没开始讲经,先歇息歇息。”
建宁这才做罢。
安顿好建宁,又交待了绿秀等人,四贞才回到给她安排的厢房。
她刚端起茶喝了两口,就看见画眉匆匆来报:“格格,外头有个人说要见您,说是桂林的故人。”
“故人?”四贞以为是去年她生辰时,皇上邀请那些个桂林官员在京城的家眷,也没多想,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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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延龄站在禅房外的树下等四贞。
他还记得那小丫头,只怕,小丫头早把他给忘了吧。
那是一个夏日午后,十岁的孙延龄倒在灵光寺后院的花树之下。
他不过是吃了块九姨娘递过来的点心,在外面玩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腹痛难忍,这一会儿的功夫,痛得连叫人的力气都没有。
一股清凉的微风吹过,孙延龄总算有些清醒。
他就是死在这个地方,也没人知晓,等母亲将经文供奉完出来寻他,只怕已经来不及。
这会儿,他才明白为何母亲屡屡告诫他不可吃外面的东西,身边也不能离人。
他万万想不到连自己家里,那个看上去一向和气,娟好静秀的姨娘也不能信了!
一抬眼,他看见郁郁葱葱的苍天古树下,砖红色的院墙在绿荫环绕间隐约可见,还有青灰色的殿脊高耸入云,那是灵光寺的大雄宝殿……
不见游客,只闻梵音。
这样的佛门清净之地,却成了杀人不见血的罗刹寺!
“娘,咱们歇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
他听到有人走过来,同时,还传来一个软糯糯的,稚嫩的女童声音,“而且,这里的花真好看,我想看一会花。”
倒在花树里的孙延龄,看见一个锦衣绣服,长相明艳动人的少妇无奈地笑了笑,她用手指点了点女童的额头,“你啊,就是不想进去烧香磕头拜菩萨。算了,你在这儿看花,娘亲进去烧些香就出来,不可以乱跑。”
孙延龄努力挣扎,想弄出些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