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贞并没有将那日看到福临时的心跳当回事。
她打小爱美,看到那长得漂亮的,总会特别稀罕,别说是福临了,就是一个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她也会赞叹半天。
这会儿的她,虽然已经十三岁了,心情也比刚入宫时好了许多,但三年孝期未过,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就是有时听见乳娘感叹等她出了服,都成大姑娘时也没发过愁,她的心思全在如何多学些本事,习得文武艺,早些为父王母妃报仇,救出兄长这件大事上。
所以理所当然的,她根本没将自个那一瞬间对福临的感觉放在心上。
倒是福临,那一刻突然觉得四贞不再是刚入宫那个病病弱弱,瑟瑟缩缩的小姑娘了,好像入宫这几个月,她长高也长大了不少。
他走进亭子的时候,见四贞愕然看过来,一身湖蓝色云锦的冬装,领口袖口露出毛茸茸的皮毛边儿,脖子上还围着个只整狐狸皮围脖,脚上穿着高筒的玄色绣金小羊皮靴子,裹得像个毛熊似的。
但因为身量挺拔,这只毛熊看上去却是苗条婀娜,发育很好,尤其那张秀丽的面孔看上去令人心神俱震。
那张白净净的脸,黑乌乌的眉睫,红润润樱桃色的嘴唇,垂眼往下时,仿佛密不透风羽毛扇似的睫毛,更别提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澄亮清澈得像什刹海里的水,微微一笑就弯成了月亮……
他的神魂都沉在了那双眼睛里。
白、黑、红,这些个动人心魄的颜色,长出了一张秀美清丽的面孔,再加上那明亮纯净得像是星星的眼睛,福临听见自己的心就像战鼓擂动,砰砰震得他都担心会从胸腔跳出去……
宫里从来都不缺美人,但像四贞这样心思简单直白,眼睛会说话的,却一个也没有。
本来看到阿云朵她们闹得一塌糊涂他是很生气的,却在见到四贞时,忍不住起了促狭之心,特意点了她回话。
想到他问话时四贞的神情,福临坐在软轿上还忍不住发笑。
他身边的大太监吴良辅最是会察言观色,见状就笑嘻嘻地说:“万岁爷,奴才瞅着贞格格比头几个月,可长了不少,都快赶上几位娘娘的个头了,这要是再过两年出了服,只怕漂亮的,没哪位娘娘能比得了,贞格格这样的品貌,就是留在宫里头做一个娘娘,也担得起……”
见福临没有说话,吴良辅胆子又大了些,笑得越发奉承:“说起来,贞格格和建宁公主一般大,这公主今年都要成亲了,贞格格的亲事却还没着落呢,若是等出了服,只怕定亲就有些晚了,少不得您来替她要操个心,要是万岁爷和太后娘娘提一提,太后娘娘只怕心里头也是欢喜的……”
福临的脸却沉了下来:“母后不会应允的,阿贞还在孝期,这话休要再提。”
吴良辅回过神来,悔得要打自己的脸。
光想着奉承皇上,怎么就忘了宫里头的规矩:参加三年一次的秀女选阅的和一年一次内务府小选的,都必须是二十四旗里的适龄女子,虽说这二十四旗包括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但宫里头,就不允许有汉妃。
唯一的汉人妃子——恪妃娘娘,还是顺治五年时,皇上为了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瞅着其他人都掌握在摄政王多尔衮之手,唯有吏部侍郎石申对摄政王是阳奉阴违,便暗地里起了拉拢之心。
当初,皇上虽然是以稽古制选汉官女备六宫之名,娶石侍郎之女为妃,却与太后起了很大的冲突,当初皇上可是答应过太后,宫里头再不会有汉妃,就是恪妃娘娘这些年虽然颇受恩宠,能够居永寿宫,穿汉服,为了不混淆皇家血统,却从来不曾让她有怀上龙嗣的机会。
虽然没有明例,但大清的皇子、皇孙,只能出自于满人或蒙古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