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周天磊对周天熠和周天慕的敌意是否全天下心知肚明,但在人前对弟弟们亲厚却是必须的,与兄弟和睦融洽相处,皇帝才不会被诟病。
临下朝时,周天磊还特意把周天和生病的情况透露给了两人,并相当亲近地嘱咐两位弟弟,“得空了就去平王府看看天和,三弟常常念着你们呢。”
周天熠和周天慕自是点头称是。
出了大殿,两人直接就往寒遥殿去。儿子久未回京,现在回来了去看看母亲,人之常情,因此周天熠和周天慕没有避任何人的耳目,光明正大地就往这皇宫的“极寒之地”走。
“哎呀,这民间的话本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祁妃在长廊下置了个躺椅,悠悠坐在通风处乘凉,她举着话本一折一折地翻看,两边随侍的宫人慢慢摇着扇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铃兰,你说——民间这小宅子的后院尚且能折腾得一家人鸡飞狗跳,何况宫里呢?承绍明明早就不在了呀……”
“娘娘,慎言。”铃兰被祁妃的大胆之言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凑到祁妃耳边提醒,心中感叹一片,其实娘娘恐怕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镇定无谓,“承绍”是先帝的名讳,先太后薨逝后,也只剩下娘娘能喊这名儿了。
娘娘这是想念先帝了吧……
“慎又如何,不慎又如何?铃兰,今时今日,这于本宫已经没有差别了。”祁妃笑笑,放下手里的折子话本,目光移向了长廊的尽头,自己的二儿子和小儿子正快步向她走来,满脸都是担心。
无论慎还是不慎,如今已成了太后的孟氏都视她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只可惜,她是有三个出众的儿子“傍身”的祁太妃,纵使孟氏贵为太后,她也根本没办法拿她如何。
“母妃!”
周天熠和周天慕已经到了祁妃近前,两人想说的话都写在了脸上,却被祁妃一句话堵了回去,“急什么,自乱阵脚。”祁妃依旧安生地斜在躺椅上,只是抬了抬手,遣退了身后摇扇子扇风的宫人。
宫人一走,周天熠和周天慕就想切入正题说说季仲渊为庄王翻案一事,可母妃的面色一横,显然不想先说这件事,他俩只能一左一右老实地立着,母妃任性耍泼起来,连父皇就得绕着走,就别说战斗力不及父皇一半的他们了,还是安安分分地听着比较好。
“就你们来了?熠儿,秦颂那丫头呢?”她首先看向了略弯着腰侍立在自己左边的周天熠,秦颂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准儿媳,禁足在寒遥殿闷得慌,她还等着她来与她说说豫岩一路的趣事轶事呢,结果自己这不知趣的小儿子竟没把她带着?
见母亲没有向自己发难,而是对准了弟弟,周天慕虽憋的辛苦,但脸上仍是染上了一层笑意,而这笑,在祁妃喊到他小名的时候,又僵住了。
“慕儿,你可终于知道要回来看看了,你还记得京周皇宫里有母妃这亲娘吗?”祁妃向在右侍立的周天慕瞥了瞥,又说道:“跟小美人在一起,就忘了娘了?”
自个儿生出来的儿子,她了解得很,周天慕在民间走动,却极少与人有牵扯,即便和人结伴,也是短途顺路,可从未有过与谁固定搭档在了一起,这位沈姓的药师姑娘跟在天慕身边至少有一年了吧?一年,足够说明这女子于慕儿的特殊性。
祁妃观察着儿子的神态,又猜到了一二,估摸着这沈姑娘还不知道慕儿的心意吧?
她稍有嫌弃地盯着周天慕,毫不留情地哼声笑道:“看来还是个胆小鬼!慕儿,母妃从前可不是这么教你的,自己喜欢的,就要牢牢抓在手里。”
比起朝堂政事,祁妃作为母亲,更关心的还是儿子们的私事。
她培养出来的孩子,在政事的决断上,她对他们有十分的信心,可一旦牵扯到个人感情的私事,那一切运筹帷幄、未雨绸缪都有可能派不上用场,她是担心孩子们因追悔莫及而受伤啊……
“母妃……”两人被祁妃噎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拖着调地向母亲讨饶了。
“行了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学着女娃娃撒起娇来了,真不知道这油嘴滑舌的样儿学的谁。”祁妃摇摇头,语气也缓和了,儿子的到来令她陷入回忆的心又跳回了现实,她不再停留在原话题上,起身先向退到她身后的铃兰吩咐道:“铃兰,去沏壶茶端到偏殿来。”
“走吧,穿廊来的风吹久了,本宫都觉得有些凉了。”说这话时,祁妃冷冷地扫过长廊边的高墙,笑得满是嘲讽,儿子们坦坦荡荡而来,这墙外头来来往往的宫人都在仔细听着寒遥殿的情况,虽然她想说的话被听去了也无妨,不过也不能太逞了给她添麻烦的人的心了。
周天熠和周天慕相视了然,上前一步分左右小心翼翼扶着祁妃往偏殿走。
“熠儿,孟氏此举是冲着你来的,母妃这儿不过是个引你回京的幌子。”到了偏殿,祁妃扶着卧榻上的小案几坐下,啜了口铃兰端上来的茶,说道。
前线四城以北屯着五十万西北军,而令西北军臣服的周天熠又恰恰就在四城里,近得只隔了几日的路程,这与纵虎归山无异。周天磊没有有效的理由要求周天熠回京,所以太后才翻出了庄王旧案而针对祁妃。
“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孟氏知道你一定会放下豫岩的一切即刻往京周赶,是母妃拖累你了。”祁妃垂眸轻叹,接着又看向了周天慕,“慕儿也回京,恐是孟氏算计中的一个意外吧,但这回,他们母子又该担心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