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吴为和姜域离开之后,将摘星楼的情形如实禀告。
甘允天微微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有些娇惯,胆小又大门不出的女儿,居然和朝中如今炙手可热的两人都这般“熟识”。
“母亲。”甘允天微微绷了脸,凝重道:“朝中如今传言,说状元郎虽然官居闲职,却是皇上尽心栽培的一股暗力。将来必得要用来与大都督或是晟庆王抗衡。不容小觑。您说这事,是空穴来风还是……”
甘老太支撑着身子起来,稍微用力,禁不住咳嗽两声。
甘允天赶紧把她扶起来:“母亲,您没事吧?”
“不碍的。”甘老太稍微调整了坐姿,手按在胸口片刻,才道:“空穴来风必有因。既然有消息放出来,那就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这就不好办了。”甘允天皱眉:“月树湾的事情八成是真的……消息传进宫,皇上即刻就将溥洋扣下。连面都没让儿子见。”
一听这话,甘老太连连捶打胸口两下。
“母亲,您别这样。”甘允天担心的不得了。“都怪儿子素日里只教了他一身本领,却没好好教导他规矩。当真是玷污了甘府的名誉。”
甘老太听他这么说,脸色越发不好:“你只当是玷污了甘府的名誉这么简单吗?皇上登基以来,办过多少令人咋舌的事情。那月树湾只是其中之一,没准接下来的打算,就是彻底灭了甘府。”
甘允天被这样的话惊着,居然后脊梁发冷。
他十几岁就随着先父征战沙场,从来没有因为敌人的刀枪棍棒、手足的血肉模糊而恐惧。但此时,他是真的害怕了。“母亲,那可如何是好?”
“你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子。”甘老太的脸色越发清冷。“你是愿意弃车保帅,还是奋力相救?”
“这……”甘允天当然不愿意舍弃儿子的性命。“母亲,就算溥洋是一时糊涂,可毕竟是立下战功的。难道皇上就为了这么个烟花女子,就要取功臣的命吗?”
“糊涂!”甘老太因为愤怒,胸口剧烈的起伏,咳嗽不停。
“母亲,千万别动怒,身子要紧。”甘允天赶紧上前递茶。“儿子全凭母亲教诲。”
“你真是个糊涂的!”甘老太喝了口茶,才勉强好一些。“什么功臣,提都不要提。否则,就难逃功高震主之嫌疑。烟花女子如何,再低贱卑微的女子,只要皇上在意,那就是别人碰都不能碰的。溥洋可倒好,满皇城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千金看不中,府里的发妻看不上,倒居然动起歪心思,敢沾染天子的女人,他着分明就是找死。”
甘允天额头上的冷汗豆粒儿大,密密麻麻的往下落。
“还请母亲能为儿子和溥洋筹谋,为甘家谋一条出路。”甘允天恭敬的跪了下去。
“你起来。”甘老太不悦的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我最亲近最要紧的家人,我怎会熟视无睹。若甘家真在我老婆子手上有什么闪失,下黄泉我也无颜面对你死去父亲。可这事,终究是皇上的一念之差……你若是说不上话,就得让能说上话的人帮着筹谋。”
甘允天脑子里迅速闪过两个人:“那就要属大都督和状元郎,母亲觉着如何?”
“上回大都督不是已经帮过你一回。”甘老太正经了脸色:“一事不烦二主。切莫在这紧要关头倒戈相向。”
“可是……若状元郎真是皇上的人,得罪了他恐怕也……”甘允天脸色有些不好:“除非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替咱们说情,亦或者是不在大都督干预之后,插手这事。”
“那就要看你如何取悦你的女儿了。”甘老太的唇角,浮现了一抹凉凉笑意。“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大都督倒是与沛霖走的近。且你那个续弦的夫人虽然糊涂,却想要把姳露送进宫去。若双管齐下,这事情也不难办。”
“甘家的女儿,本就是为甘家效力的。”甘允天凝重道:“既然这两条路都可以走,儿子知道该怎么办了。”
甘允天拱手,预备退下。
“你等等。”甘老太凝眸道:“沛霖那丫头,吃软不吃硬。别跟她硬来。”
“儿子明白。”
“还有就是……回到前面的话,若甘府与溥洋只能救一个,你心里得有数。”甘老太长而沉重的叹息:“好好的,转眼好事变坏事,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唉……”
从禅心院出来,管家便急火火来禀告:“老爷,夫人趁您来禅心院的功夫,去了名禄院。”
“名禄院?”甘允天顿时火冒三丈:“不是让她在书房好好反省吗?她又起什么幺蛾子?”
管家没敢接茬,只跟着老爷怒气冲冲往名禄院去。
柳如媚适时的迎上来,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见甘允天的一瞬间,她便扑上去跪下。“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扬言要摔死您的孙女呢!妾身苦劝无效,被夫人硬打了出来。想来,也就只有老爷您才能劝得住。”
仰起头,柳如媚哭的梨花带雨。脸颊上那赫然分明的五指印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