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安是魏离特意悄悄差来的,见绣心和月颖拉拉扯扯没注意到自己,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两位姐姐。”
这一声吓绣心一跳,看清楚诏安的脸,绣心立马来了精神,提起裙摆跑到诏安跟前,瞪大了眼睛惊喜道:“诏安公公?可是皇上要见我们娘娘?”
她一下凑的近,诏安还从没和哪个姑娘这样靠近过,吓得一个趔趄退了两步,心跳得厉害,低头缓了一下后,才看向绣心摇了摇头,笑着从怀里摸出个锦盒来:“皇上差奴才给娘娘送东西来,皇上还说了,他信得过娘娘,不必过来自然也和娘娘心意相通,若是来了,且还有得闹呢,烦请姑娘把东西转交给娘娘,奴才还有差事,便先回去了。”
听着这话,绣心方才还焦躁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她接过诏安递来的锦盒,谢道:“有劳诏安公公亲自跑一趟了。”
诏安微微颔首,又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领了东西,绣心长舒一口气,回过头看月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月颖也笑着看她,对她招手:“现下安心了吧?皇上是信得过咱们娘娘的,快,把东西给娘娘送进去。”
绣心应下,欢欢喜喜的进屋去了,今儿闹了这出,只有李乐荣紧赶着来看虞澜清,后宫里能有个人交心陪着,实在是不容易的。
虞澜清等着魏离来兴师问罪,或是听她解释,绣心把诏安的话说给虞澜清听了之后,虞澜清心头的担子才卸下了。
一句“我相信你”,比什么浓情蜜意的情话都要叫虞澜清觉得窝心。
她伸手接过锦盒,里边装的是一枚同心结,虞澜清蓦然笑起来,将东西贴近自己的心口,呢喃道:“皇上心里都明白。”
绣心也高兴,安静站了会儿,想起苏遥遥今天那嚣张的劲头,生气道:“娘娘,德妃仗着孩子霸占皇上,又仗着恩宠对娘娘不敬,娘娘不罚么?”
虞澜清站起身,把同心结系在腰带上,细细看了看,很合身。
“毒蛇才将将吐了蛇信子,连毒牙都还没有露出来,不着急。”虞澜清眼底清明,抬头问绣心,“我这样挂着好看么?”
绣心点头说好看,虞澜清瞧她的神色,就晓得这丫头还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今天不把话跟她说清楚了,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儿,虞澜清便拉了绣心的手往內寝走:“你跟我进来。”
到屋中坐下,虞澜清给自己倒了杯水,开口道:“绣心,你知道为什么月颖不急么?”
绣心没做声。
“那是因为月颖看得明白,心里通透,她是宫里多年的嬷嬷了,能够被指派到我身边,且一手管理着大婚那日的所有嬷嬷,就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你没看出来么?”虞澜清问一句,见绣心一脸的茫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月颖是太后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我年轻,初到宫中无依无靠,若不是月颖打点着,太后招呼着,刚入宫的那段日子,一定很辛苦。”虞澜清拉过绣心的手,耐心叮嘱,“你跟在月颖身边,一定要受教,否则来日里的一句无心之言被人抓了把柄放大来害你,你要怎么办?”
绣心垂下眼帘,点头应道:“奴婢记下了。”
“德妃今日显然是特意冲着我来的,无论我与她起不起冲突,摔这一下都是必然,她心里惦记着什么我清楚,这个孩子的确也来得很是时候,借着这个孩子的东风向我发难,若如今的我还是之前那个不得圣心的我,皇上自然是信她而非信我,那此时此刻,我已然跪在乾明殿外请罪了。”虞澜清和苏遥遥相处了那么多年,彼此是什么样的人,都知根知底,清楚明白,苏遥遥素来擅长的便是隐忍示弱、借刀杀人,今日的锋芒毕露,不过是因为她得了圣心,苏遥遥慌了。
她也怕,怕自己在魏离心里的地位越过了她去,怕自己生下皇嫡子彻底坐稳了凤座,她便再难有翻身之日。
所以苏遥遥不再隐忍,她就是要借着这个孩子,把她们之间的关系重新拉扯回以前。
让魏离厌弃了自己,废弃了自己,然后拿回她认定了原本是她的中宫后位。
不达目的,苏遥遥是不会停手的。
所以虞澜清才会说,毒蛇才刚刚露了头,更要紧的东西都还藏在后头,想要一举除掉,就必须等。
等到毒蛇按耐不住,以为时机成熟,发动致命一击的那一刻,才是打蛇除蛇的最好时机。
绣心听虞澜清权衡利弊,心中也是发寒发紧,虞府上下皆是和平光景,这样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到了宫里,绣心才算是看到许多的人性本恶。
“如今娘娘得了圣心,她不能一下击垮娘娘,便想循序渐进的伪造娘娘伤害她,伤害皇嗣的形象给皇上看,好叫皇上对娘娘的喜爱变成厌恶,真是好狠毒的心思。”绣心想起苏遥遥今日的做派就觉得恶心,从未见过哪家的大家闺秀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倒不是她瞧不起苏家的人,只是苏家人实在自轻自贱,除了苏遥遥,他们苏家从前纠缠老太太的事还少了么?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只是德妃绝想不到,娘娘早就向皇上表明了心迹,孩子无辜,皇家血脉是必须要留下来的,她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同绣心把话说清楚,虞澜清也放心几分,宫中步步维艰,凤羽宫的人一定要拧成一股绳,才能共渡难关。
今夜魏离哪儿都没去,宿在了乾明殿,第二日上早朝的时候,迎来了开国的第一桩好消息。
虞家两兄弟两月多以前带领虞家军平定伊勒邪教,虞文武智谋周旋,终于找到教派的核心据点,虞双全勇猛冲锋,夜袭敌营,亲自取下头目的首级,核心成员也一并绞杀,俘虏其余人等若干,快马加鞭上书朝廷,听候魏离下旨发落。
根深蒂固,盘桓南部的最大反动势力被清剿,实在是去了魏离的一个心头大患,虞家此番立功,不仅仅是打脸早前要求严惩虞家的一众言官,更是给武将们大大涨了脸面,此番的功劳不只是抵消之前的过错,等到虞家两兄弟还朝,定然还有封赏。
这样的大好事,一到下朝便传到了凤羽宫,彼时虞澜清正留了嫔妃们说话,报喜的小太监一路从琼华楼跑来,进了殿跪下,喜气洋洋的道:“娘娘,虞家大捷,南边儿的伊勒邪教,已经平定了!”
虞澜清的眸子亮了几分,她两个哥哥的能耐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好消息竟然就有了。
“恭喜皇后娘娘。”旁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李乐荣便已经站起了身,可以拔高了声音,好叫旁的人都听见。
苏遥遥更是面色铁青,被李乐荣一嗓子拉回思绪,虽然不清不愿,但还是深吸口气站起身,狠狠剜了李乐荣一眼,这妮子成日里和皇后搅合在一起,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似得,每次有什么事,也最拥护着皇后,烦死!
家中兄长能够在前朝替魏离分忧解难,虞澜清自然是高兴的,她听过嫔妃们的恭贺,忍住心头的波澜,轻声说了句:“赏”,报喜的小太监连声叩谢,小跑着退下领赏去了。
又陪坐着说了会儿话,苏遥遥领头说不适回宫,虞澜清便让散了。
一进玉坤宫,苏遥遥连喝了三杯水才压下火来,狠狠拍向桌子:“怎么偏是这时候!”
喜笙没敢言语,蹲下身子给苏遥遥捏腿:“娘娘别生气,不见得是好事呢。”
苏遥遥头疼的闭着眼睛揉太阳穴,沉静下来思索了半响,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猛地睁开了眼睛,把喜笙拽起来:“不错,不见得就是好事呢!”
喜笙不晓得苏遥遥这是想到什么了,方才还生气呢,怎么一下又高兴起来?
“虞家刚立了功,正是风口浪尖上的时候,况且,当初虞双全是私自领兵!就算皇上没有惩处揭过去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这个时候皇后犯了错,你猜,皇上会不会猜忌虞家别有二心,恃宠而骄?”苏瑶瑶掩嘴笑起来。
虞家如今虽然还没有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但在京城里,已经是拔尖儿呃呃富贵了,树大招风,更易摧毁风中!
比起玉坤宫的气氛,南华珠这里显然要放松许多。
赵怜儿与南华珠都悠闲喝茶,晓得此时是德妃与皇后争大权的时候,后宫的局势会如何变化,也都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
这种时候,同她们是半点干系都没有,只要擦亮了眼睛,站对了阵营便是,南华珠虽然向苏瑶瑶有投诚之心,可苏瑶瑶并没有拿她的东西,现在把自己摘出来,苏瑶瑶也是不在意的。
她在意的至始至终就是皇后那个位置罢了。
贺美人却瞧不明白个中局势涌动,早前还和郁兰游了院子,郁兰那性子,明里暗里问来问去,她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好像对皇后和对德妃都很不在意的样子,反倒是同赵怜儿较劲,贺美人听得没意思,也就不同郁兰说这些了。
南边两宫住着的人不参和这些,这几个月来像是聚成一派,不晓得到底在谋求些什么,颇有几分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的意思,前两日遇见,赵怜儿上前攀谈了几句,还没问什么,就叫人给堵了回来。
“德妃娘娘要真是生下皇子,恐怕就要封贵妃,摄六宫事宜了。”贺美人悠悠叹口气,抬眼撇赵怜儿和南华珠的脸色,“到时候与皇后分权,正值鼎盛,遭罪的还是咱们,现下德妃娘娘有了身孕也一个月见不到皇上一次,更遑论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