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早早起床,昨日教我礼仪的那人早已等在门前。
这些年,生存已是困难,我从来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裙衫,甚至没有认真地照过镜子,更不用说梳妆打扮了。
她熟练地为我挽了一个仙女髻,而后仔细地描眉,轻柔地扑上脂粉,又为我插上珍珠流苏,带上耳坠。看着镜中的自己,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我却十分喜欢。
就是在这一刻,我忽然有了作为一个女人的自觉,我为镜子中美丽的女子而惊叹,从此我可以不再为温饱而挣扎,只做一个描眉画眼、对镜簪花的端庄妍丽的女子吗?
命运将我推入了一个充满爱恨嗔痴,生杀予夺的人生的角力场,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双手沾血,心上蒙尘。
她最后为我理了理衣饰,通身看了一遍,满意道:“姑娘一经梳洗果然美丽非凡,”我抿唇笑着。
头上繁重的饰品使得我不能做大一些的动作,只得抬头挺胸地端正地往前走。
舅舅已在门外等候了,见了我,眼睛瞪得大大的,而后赞叹道:“果然是我焦家的女儿!”
我在轿中安静端坐着,外头集市上的喧闹声仿佛与我隔着一层,我忽然没有了任何的恐惧和期待,只是静静的,什么也没有想。
崭新的朱红色的宫门徐徐开启,我一步一步踏过外宫冰冷的瓷砖,巍峨庄严的宫殿连绵起伏,一轮红日东升,揭开大幕,红墙绿瓦,水榭亭廊尽在眼前,各处宫人正在洒水打扫,侍卫们个个昂首挺立。
一个满头花发的公公在前头迎接,见了我便老泪纵横,朝我行跪拜礼道:“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从不曾有人朝我下跪,我忙将他扶起。
他抹了抹眼泪道:“请公主随我来,”我和舅舅便跟着他往前走,宫里似乎知道我们要来。
一群莺莺燕燕从我们右首边的走廊往这边而来,那公公停下脚步,我们也没有再往前去,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左右两侧各一个面色肃穆的掌事女官,身后跟了三长排水红色裙装的宫女,好不气派。
那为首的女子身穿金丝百鸟朝凤大红袍,头戴双凤衔珠明金步摇,精致的玛瑙耳坠将她本就美丽的脸庞衬地更加明亮动人。这人衣着华贵,气质雍容,想必不是一般人。
“参见皇后娘娘,”公公恭敬行礼道,原来这人是皇后,“起来罢,”皇后的声音不像女子的尖细,十分自然大气。
“参见皇后娘娘,”我按照之前教授的跪拜之理向皇后行礼,她将我扶起,微笑道:“这便是青鸾公主吧,生得同你母亲一样可人呢!”我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只微微一笑。
“仲卿,别来无恙啊,”皇后向舅舅问候道,舅舅却低头恭敬道:“皇后娘娘先请”。皇后看了看他也不再说什么,只往前走去。
我们在后边走着,其实与皇后是同一条路,长长的宫女的队伍挡住了皇后的背影,舅舅看着前方,眼里氤氲着一层雾气。
来到上书房,公公转身对我说:“公主且先等一等,老奴先去通报一声,”还不及我回应,便有公公从殿上下来恭敬道:“公主请”。
一个身着黄袍的男人同皇后一起坐在殿前,他神情肃穆,两鬓微霜,一双鹰眼凌厉非常,仿若一个洞明世事的智者,又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与气魄。
“参见父皇,”我向他叩首,“参见皇上,”舅舅也跪了下来,“平身”他的声音厚重而清明,“青鸾,快上前来”。
我走上前去,这才能细细地看他,比我想象中的父皇要更加苍老一些,他也细细端详着我,厚实温暖的双手紧握着我。
我感受到一种默契的连接,我的身上流淌着这个男人的血液,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与太妃的养育之恩和舅舅的亲切温暖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