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民国恶花 大饼卷万物 1575 字 2022-07-14

眼见车子一股黑风般转瞬消失,梁沫生胸口堵着一阵闷气,正准备追上去,伴随着又一声枪响,一个柔软的身子往他身上猛烈地一撞——唐嘉禾扑在了他身上。

虎视眈眈地抬头环顾四周,梁沫生指准对街一幢红房子黑洞洞的窗口,扳指一扣,“砰砰”两声,还没来得及躲避的暗杀人士应声倒地。

大街上的行人商贩纷纷抱头逃窜,小孩的哭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混成一锅粥,唐嘉禾仍趴在梁沫生身上,下颌抵着他的肩。

她闻到梁沫生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烟草味,想挣扎着自己站着,但却不能够,最终她觉得自己要滑下去了,撑着一口气说道:“小生,我好痛。”

他知道肯定还有人潜伏在周围,但看看面色苍白的唐嘉禾,心急如焚的,他在她要滑落下去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拖着她背的那只手明显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在不断地渗出。

后面有巡捕房的人追来了,顾不得那么多,他奔跑着把唐嘉禾送到就近的医院。

唐嘉禾此时已经彻底痛晕了过去,梁沫生一边跑着一边低头注视她血色渐失的小脸,他此刻近乎肯定,如果唐嘉禾就这么死了,自己童年少年时光,牵扯到的那些点快乐记忆,恐怕会褪色大半。

像个惶惶不安的孩子,梁沫生不停喃喃道:“嘉禾,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马上就到了。嘉禾……马上就到了。”

等唐嘉禾被推进了急诊室,梁沫生筋疲力尽,满头大汗地就地瘫坐下来。

医院的长走廊此时空无一人,偶有穿着低跟鞋的护士路过,“跨跨跨”的声音也是随即消逝在转角。在这样寂静的空阔中,他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就在车子冲他开过来的时候,他脑子里就飞出了严督军老谋深算的狐狸脸。

先是把他从天津召回来,再许他参谋长之位。姓严的一定盼着他答应,又盼着他不答应。他答应了,就是放弃天津的兵权,姓严的一边能再派心腹,一边又能在北京时刻监视着自己。

而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么事情就变得更加简单利落——这个念头不缺有玩暗杀癖好的人!

昨晚今晨,大家虽然面上一团和气,但他早该料到这只利欲熏心的怎么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自他被召回北京那时起,他就傻呼呼地自己跳到了严督军给自己设的圈套里。梁沫生赤手空拳打拼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望着急诊室紧闭的大门,梁沫生血气上涌,他现在只想领着天津的“梁家军”直捣严督军香山的老巢。

沿着墙蹲了半天,他明白此刻不是考虑回天津闹独立的问题,梁沫生相信姓严的根本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北京。眼下的关键问题,是如何自保。

情势紧迫,再不容他多想。疾奔出医院,梁沫生寻到了电报亭,拍了封急电给香山上静观形势,出手狠辣的严督军。

电报上陈词自己此番回了北京,对以往的少爷生活非常怀念,并且遭遇枪击受了惊吓,深感局势动荡,无法预测。希望严督军能免他一切职务,容他在北京好生休养,做回他的梁家六少。

拍完电报,梁沫生走出亭子,抬头仰望此刻的万里碧空。晴空一尘不染,蓝得纯粹,太阳光毫无顾忌地照下来,像个出浴少女一般裸露自己。空无澄净的光明,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三年的心血在阳光下无处遁形,最终销声匿迹。

再赶回医院,唐嘉禾已经被推出了急诊室,子弹顺利取出来,但人还未醒,脸色苍白地昏睡在病床上。梁沫生痴痴地盯着她看了几分钟,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奔出医院。

发了狂似的在大街上跑着,梁沫生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咚咚咚”急促不可遏制地跳着。快到公寓时,他遥遥望见那处火光冲天,白烟滚滚,已有灭火的人员往那边赶去。

揪着一颗心,他跑回公寓,门外早拥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他喘着粗气,见公寓一楼已是一片火海,二楼他的卧房处也熊熊地在燃着。

他急躁地揪住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人呢?住在这里的人呢?他们逃出来了吗?”

男子惶恐地摆手摇头表示不知道,再瞪向周围,旁边的人也一脸迷惑,“我们来的时候火就这么大了。”梁沫生只得放开男子,四下张望,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副官和亲兵,扯着嗓子大吼一通也没有人回应。

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样纷乱糟糕的场面似乎从前发生过。他戎马倥偬,少年得意的三年,就这么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世上的一切都没有个准数,什么是自己的,什么不是自己的,梁沫生颓唐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谁知道这颗头哪天也会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