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督军突然亲自打电话来邀我吃饭,但是又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屋里。”梁沫生颇为抱歉地笑笑,又问道:“脚还疼吗?”
袁安淇说“不疼了。”心里却想说梁沫生也不必跟她解释,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从东宫门往里走,一路林木森森,倒有几分凉意,总能见几棵杏花树相互依偎,粉粉白白的杏花抱团簇拥,梁沫生本来赶着时间,此时却别有闲致地摘了两朵别在安淇的辫子间,在手放下的瞬间,突然滑到了袁安淇的小手边。
他牵住了她。“前面的路看来不大好走,我牵着你走吧。”
她起初想挣开,可是发现对方的劲儿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眼看前面弯弯曲曲的山路,很有滑上一跤出丑的风险,也便由着梁沫生的大手攥着。
时近傍晚,两人快走近山腰,梁沫生见她的额头鼻子已经渗出了汗,嘴唇也有些干裂,很是心疼,早知道就让她待在家里了。
终于到了严督军的住宅,梁沫生报了姓名,守门的立刻开了铁门,这边迎梁沫生,那边匆匆跑去通知主人。
袁安淇打量起眼前的这出别墅,造型外观还可说,但外墙真是有种说不出的阴恻恻的惨白。
感觉梁沫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抬头去看他,见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神情严肃的样子,想来里头这位上司地位之重,也就噤了声,乖乖由他牵着进去。其实梁沫生并不为其他,只是看着这大白墙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么个春日,也是这么个傍晚,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少爷,万事指望董湫。
可是现在,他牵着可爱的丫头,不再是他依靠别人,而是有了依赖他的人。想到这儿,他又握紧了袁安淇的手。
严督军携着他的新姨太太亲自出来迎接,老督军比前年看来倒是消瘦了许多,单仍是个矮个子的督军。
严督军见梁沫生牵着个十几岁的漂亮小姑娘,梁沫生见之前的墨钰已经换了另一个娇媚多姿的姨太太。上司下属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严督军随即热热烈烈地把梁沫生迎进门。
两人也正好赶上晚饭,晚饭颇丰盛,梁司令目前最宠爱的姨太太是个苏州人,所以厨房里特地请了位苏州师傅在做菜。
桌子上有松鼠桂鱼,碧螺虾仁,鱼头豆腐一类,袁安淇安安静静就着一碗白米饭吃饱后,唯一能让严督军保持持久钟爱的也只有七十度老白干了!梁沫生少不得硬着头皮陪上级喝下去,一边拉拉家常,渐渐谈到局势行政,袁安淇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他们自顾自就着酒直聊到深夜。
她就在旁这么看着窗外绯红灿霞逐渐转蓝,最后漆黑一片,黑沉沉的没有一点渣滓,心里不由发慌起来。就算能摸黑下山,城门也关了,今晚是绝不能回家的了,难道要在这儿留宿?
袁安淇坐如针毡,姨太太却笑嘻嘻地招呼她到客厅坐下用茶点,不用管老爷们的事。安淇看这姨太太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是个很温和的大姐姐,除了脂粉抹得有些浓厚,便跟着过去坐下喝咖啡。
客厅宽敞明亮,正中吊了盏水晶灯,满室通明,角落有个西洋自鸣钟,“当当当”地正好响过九点整。袁安淇焦急地站了起来,看到梁沫生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司令盛情,我不敢推辞。今晚是回去不了了,让佣人带你去洗漱休息吧。别担心,我一会儿就来陪你。”梁沫生搂搂她的肩,“去吧。”
姨太太在前面领路选房间,满口笑意地对袁安淇说:“梁先生对你很好嘛。”安淇只有笑笑。
用香胰子抹了全身,热水把身子冲个透彻,袁安淇裹了一件丝质睡裙,上面倒没有她的粉红月季了,倒是有蕾丝花边,她疲倦地陷进软床里,亮着灯便迷迷糊糊睡去。
半夜醒来,见灯已被熄灭,屋外花园里的灯倒投进来些微光亮,足够袁安淇看轻身旁躺着的人。她不禁惊呼一声。
梁沫生才磕上眼,被这声呼声叫醒,酒意朦胧地拉住她乱摆动的小手,“别叫,人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