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原谅他,因为过去的白子佳成了我心里最厌恶的模样,那个怯弱,不敢爱,将所有幸福都推出去的胆小鬼。她叫白子佳,活在过去,而我,原谅了易公主便等同于回到了过去,而我,不愿意。
伤害过我的人,就像是一道伤疤,我不肯轻易揭开,我怕血流不止。
或许,时光会一直这样,渐渐磨平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最终,我们都将形同陌路。而我,也一直等着这一天,直到……水暮颜杀入风城,一切的宁静都被打破。
再见到她,她满目猩红,手持彼岸魂,杀气腾腾,她将风城若干将士斩尽杀绝。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而这场战役里,她病态如疯魔,她一手斩下文安雪的头颅,一剑刺入墨苍穹的身体。
她杀了我几乎一半的故人,却笑得那般放肆。我才知道,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我竟然还奢望着有朝一日,她能够与我再相遇于一个世界。一如初遇,她烈火如歌,而我浅笑吟吟。
我朝她走去,怒吼,你连我也要一起杀了么?
她满目悲凉,走到我跟前,对我笑道,白子佳,我舍不得杀你。
我看见她支离破碎的双眸,看见她心碎神伤的表情,看见她深不见底的绝望。那一刻,我方知她过得多么落魄,多么惨烈。
白兰来了,他们撕破了脸,水暮颜杀了萧天佐,与他划清界限。而白兰,却对她仍旧纵容。她们说着最狠的话,将对方逼进最深的角落,却又挣扎着,为对方着想。
就好像,他们一直爱着对方,一直眷念着对方,可却相爱相杀,至死方休。
他们本就是一对,南城太子南宫傲,轩辕公主轩辕寂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忍不住苦笑,这茫茫人海中,与水暮颜有此等关系者,何其多。可与她却没有一个好结局,到底是她的错,还是她太贪?
那天,我听见她对着所有人嘶吼,没有人给她的千霏机会,她对我嘶吼,她的千霏死了。
水暮颜,你的千霏死了,你悲痛欲绝。那么我问你,我的心死了,你可会有刹那的心疼?
兴许是因为时光实在太久远,五万年后,她回来了。
整个人变了好多,更加阴狠毒辣,更加死气沉沉,更加伤春悲秋。
她像极了当年的易公主,对我百般愧疚,于是与我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止一次的问我,白子佳,当年,你为何对我冷漠?
我说,水暮颜,到底是谁先冷落谁的?
她不客气的对我一笑,白子佳,你以为我不知道易公主?还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对我冷落!你也不过与凡人女子没区别,爱情至上!
呵,我笑她,也笑我自己。
我冷讽,水暮颜,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憋了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舍得说出来了。
而她愣了一秒随后红了眼眶,对我嘶吼,是!就是!那又怎样!白子佳,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哪一点?我最恨你优柔寡断!畏畏缩缩!
呵,我对她悲凉一笑,是么?那又如何?
她笑得更是悲凉,却心情平静下来,她说,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就这样了。
的确,我们也就那样了。
易公主是明着与我说,求原谅,而易公主也一直都是在用行动忏悔。仿佛,这场青春的过错,皆由他一力承担。
我一边愧疚着一边退缩着,我看着水暮颜如今对我忽冷忽热,忽远忽近,谎话连篇,奸诈邪恶。我仿佛预料到了未来的易公主,是否一个人脾气被耗尽后,便只剩下最烂的一面?
我看着水暮颜四处作乱,她狠毒至极,毁了北冥,毁了东林,只为了一统天下。而她要足够多的魂魄,她只为了复活千霏。复活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千霏。
她这一生,都不会为了我做这样的事。我笃定。事实上也是如此。
她就是那个心冷了,转身就可以拥抱别人取暖的人。而我,即便是冻成寒冰,也舍不得背叛心里的那份纯洁,那份执念。
水暮颜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友情,她顽固的认为,是因为我为了易公主冷落她,所以她才转身爱别人。她将一切罪过推给易公主。
而我也终于忍无可忍,我将洛神帝提到台面上说,我戳穿当年她对洛神帝的爱,将那些伤一道道揭开。
她笑了,又哭了,她说,白子佳,我懂了。我也放下了。
我以为她终于是愧疚于自己的辩解,即便当初是误会,也终于无法支撑她那花心的性子。
她于春风中笑着,对我温柔笑着,泪流满面,而后她轻声说道,白子佳,这一世,我们最不合适的地方便在于三观。我以为一切都可以磨合,可我忘了,若本就是背道而驰的思维,就永无磨合的可能。这一世,你不肯回到过去,不肯放下,而我不愿意活在过去,我认为一切都可以重来。而你不行。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不合适。
终于,她也没有了不甘心,她也没有了怨恨,她也终于成了路人。
她经历了那么多,与我纠缠一世,心中一直横着易公主这根刺。却最终败在我原本的性子上。而我,最害怕的一天,终于来了。
她的千霏归来,与她长相厮守。而她心里眼里,终于也只有一个千霏。洛神帝算什么呢?算一个配角,算一个锦上添花。
我不知道水暮颜是为了成全心里的执念还是为了成全千霏心里的执念,她为了一个千霏,毁了整个魔界,毁了她自己。
她在我面前各种冷漠,言辞凿凿,都是为了证明自己心里最重要的是千霏。而她接近我,一度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我放下那些仇恨,她以为,她知错了,便可以弥补那些伤害。
可是她错了,她越是这般,我越是活在过去,我越是不肯走出那心里的荒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爱上她,也是后知后觉。
当我看见她怀里抱着千霏,于相思湖畔放着那令人艳羡的河灯,万般宠溺都出现在我眼前,我终于疯了。
水暮颜!你为何不死远点?你要爱谁便去爱!为何偏要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对我最大的讽刺,而她却不知道。
我怨恨着,我看着我为她放的河灯,一把火烧了。那火却连带着烧了她做给千霏的河灯。
那河灯不知她花了多少心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千霏怒了,她想动手,却被水暮颜拦下来。
千霏冷笑,水暮颜,舍不得打?
我望着水暮颜,她怎么可能动手呢?千霏要失望了!
可水暮颜只是悲凉的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呢。那一刻她只想着安抚千霏的情绪,于是,那一巴掌打了过来,我脸上多了一道五指印。我只觉得那是她打过最狠的一巴掌,生生打断了我们之间的眷念和平静。
枫叶雪反手就是一巴掌朝她打去,那一刹那,我笑了,我也意识到,我们三个人像是穷弩之末,早已越走越偏。
我望着他们,心被撕裂一般疼,可谁也回不去了。从她将白兰幽禁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无法回去。
枫叶雪嘶吼着,却多想要挽留她,而枫叶雪也知道,他留不住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