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千霏的赝品,现在,是落九霜的赝品么?”我苦笑,而后摇摇头。
这话,有几分是我想要一个能够跟在她身边的理由呢?
有多少机会我可以走,可我还赖在那里,我并非想看水暮颜结局如何,也并非想与她争一长短。我只是,想要身边有这个人,想要参与进她的生活。
我想起自己的名字,别人唤我梦魇。我能轻易看透别人心里最深的害怕,可我心里最深的害怕谁来替我看穿?一个被人看不穿的人,有多寂寞?
我提起裙摆轻轻转了两圈,铜镜中,那张脸笑得悲戚。
我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但或许,我本来便没有模样。这副模样,成为我今后的模样。
而水暮颜,会成为我今后的记忆。
那八万里花海,会成为我记忆中,最模糊的她。
我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化为那八万里彼岸花海,落九霜曾游走于幻境中,一直为她守候。那时,她藏身于其中,落九霜路过时,她恨不能压低了身子,不被发现。
落九霜道,这么多花,哪一朵是你?
落九霜的痴情,我大抵是没有的。明知道不属于自己,我何必死守着不放?
我笑了笑,我这想法,与水暮颜是否如出一辙?她看不到结果,便会放开。而我曾认为她是风流成性,我也曾讽刺她滥情。
现在想来,情本就令人难以捉摸,结果二字,更是难以预见。而她,陷入情网,也不过凡人一个。也不过傻子一个。也不过痴人一个。
在这万丈红尘中行万里路,想要准确的找到最合适的另一半,犹如大海捞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
兜兜转转能方得始终之人,便是最幸运之人。莫不敢再奢望别的。
无水暮颜,无我梦魇。
而今,她真化为八万里花海,我不像落九霜一般,死守在那一片花海里。
只是,我也没忍住在那无人的花海里,诉说情衷。
我对她说,大猪蹄子,你可知,我这一世,都在为你而活。
这话,也是我后知后觉。
我于她而言,向来只是一面镜子,以映射她内心的孤寂和虚伪。可谁需要与一面镜子做伴呢?她更情愿于幻境中,与那永远不会到来的幸福作伴。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世间不得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
窗外雷声大作,雨声也淅淅沥沥,我走到大殿外,望着那暗沉沉的天色。忍不住叹息,这么大的雨,将这别离渲染得格外悲戚。
我望着这霜雪宫,记忆里还残留着她与落九霜相拥而眠,一同排遣寂寞的画面。她那颗心,曾被落九霜温柔以待。是否,如今她温柔以待,便是还我的情?
我踏出门,另一只脚舍不得踏出去,仿佛,这一走,便与她再无瓜葛。便她踏出了她的人生,便踏出了她的心。
我嘴角上扬,眼眶落泪,耳畔又响起那句话:水暮颜,你的人生也加我一个!
呵……我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在黑夜里被寒冷拉长痕迹,如雾如幻,却短暂停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告辞。故人。我心里这么想着,一脚踏出了霜雪宫。
倘若水暮颜还能活着,倘若她还活着,她是否会在心里为我留一个位置?我算不算得上她的故人?
我低头望向青石板,想起了她的临安,那个悲凉又凄寒的临安。她这一生最不愿意面对又逃不掉的噩梦。
她闭口不谈的噩梦,是临安,可是,却只有我知道。
我化为一道红光消失在这大殿,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我无家可归。
这天下之大,竟无我梦魇容身之处。是不是因为,这天下之大,却再也没有了她。
我一直没敢告诉她,我之前做了一个梦,一个只有我和她的梦。
梦里,她牵着我的手,立在穆九峰的顶端,望着那天际苍茫,仿佛在想着什么。
我说,大猪蹄子,我冷。
她将我拥入怀,而后苍凉的声音对我说,梦魇,等一切结束了,我带你去看看临安。
我偏头靠在她怀里,望着远山缥缈,仿佛看见了她心里的临安,我轻声对她说,等一切结束了,你带我回家吧。
她愣了愣,嘴角浮起一抹笑,轻声回我,好,我带你回家。
“大猪蹄子,你说好的……带我回家呢。”
云端上掉落一滴泪,混在那清冷的雨中,砸在青石板上,又消失不见。一如梦魇,不过是场镜花水月。
世间有情,如雾如幻,世间有魔,如影随形,世间有人,七情六欲。情之一字,可生魔,人心所在,便是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