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琴思月(龙汐)大笑,“为着这盘棋,我是耗尽了两朝的荣宠,您却说说,有什么好处?”
站在里屋的郭王妃怔了怔,屏住呼吸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忠廉王果然问:“既是如此,你为何非要与我为难?”
“王舅,今日到了这般地步,我也请教两句明白话。”琴思月(龙汐)直直盯着忠廉王,“不是我逼得这样紧,你后面会怎么办?”
“静待时机,一击而中。”忠廉王低头苦笑,“可惜皇上不会给我这个时间,他终要逼住我的——”
琴思月(龙汐)问道:“王舅会不会坐以待毙?”
忠廉王淡淡地说:“我难道还不及义直王?”
琴思月(龙汐)继续道:“届时的把握如何?”
“不足一成?”忠廉王抬起头,“但哪怕一败涂地,也不会像今日这样不光彩的落幕。”
琴思月(龙汐)又问:“假设王舅握住了这一成时机,会不会将我这个碍眼的异姓公主赐死呢?”
忠廉王摇摇头:“你救过父皇,对社稷确有大功。我可以图一个同归于尽,却不能——”
“却不能以上位身份赐死了我——”琴思月(龙汐)笑了笑,“王舅方问跟您做对有哪桩好处,我有不大贴切的八个字讲来——‘飞鸟已尽,良弓可藏’。朝中自此太平,再没有朝云公主的用武之地。”
忠廉王良久不语。
“还有句话是代皇姥爷说的。”琴思月(龙汐)缓缓问道,“王舅,因着义直郡王的事儿,皇姥爷晚年是跟你有龃龉,莫非你就据此认为他老人家有食子之心?”
“父皇还在,我有用处,父皇不在了——”忠廉王叹口气,“也就并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了!”
琴思月(龙汐)却岔开了话题:“前儿皇上和皇后奉着皇太后去了我在西山的园子,看过的都称华丽,我觉得可惜,最该王舅去看一看的。”
忠廉王愣了一下:“你花费百万巨资建了一所园子,难道就是为了设个圆满的巧局让我相信。”
琴思月(龙汐)从袖中拿出一裹黄绢:“这就是太宗皇帝的遗诏,您自个儿看罢。”
忠廉王接到手中展开一瞥,立时有些愕然。
“我的主意原是建成西山别院,再想法逼您离了朝政迁过去,也算对得起皇姥爷的托付,可——”琴思月(龙汐)索性摊了牌,“你再不甘心,好歹已是俎上之鱼,非要执意跟皇上较劲,我没法子,便把打压你的苦差事揽到自个儿头上,甚至为了削减你的名声算计夫家——七舅为了招揽死士,连四五品的知情武校都敢谋害,江南甄家的烂账不说,永宗——皇上未必都做的好,您也算自己讨罪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忠廉王感到不可思议,“西山的园子是给我建的?”
“初衷是,所以园子里的景致连正经称呼都没有,就为等着正主来办,过后我见你没有半点儿退步的想法,干脆下一步大棋。”琴思月(龙汐)望向天空,“我可不想您真的能有所谓‘光彩’的落幕。”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忠诚王猛的想起顾长白(魔坤),“原来如此!”
“我还是要谢谢王舅。”琴思月(龙汐)眯眯眼,“从今往后,朝云公主大约就能做一个安于内宅的寻常妇人了!”
忠廉王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我还要瞧瞧七舅,就不在这儿跟您闲聊了。”琴思月(龙汐)上前把黄绢拿到手里,“这件东西我且帮您收着,等到恰当的时候我会拿出来。”
忠廉王失神无语。
如果说忠廉王是强折双翼只能认命,忠温王则要惬意许多,拿着树枝抱了儿子在院里画画,琴思月(龙汐)倚在门口,忽然想起这个二十二岁才娶正妃的堂舅在太宗皇帝面前说过的话:“舅亲不居五伦之内,儿臣怎么就不能娶她?”
一晃眼过了十三年,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个皇室第一美男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琴思月(龙汐)只觉双目湿热,拿起帕子抹掉了滑在脸颊上的泪珠。
还是忠温王怀里的金暲先看到琴思月(龙汐):“姐姐。”
忠温王扭头一眼,极为惊诧地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琴思月(龙汐)勉强笑道:“我来看看王舅有没有扎小人儿。”
“哪里哪里!”忠温王朗声而笑,“镇魇朝云公主可是罪上加罪。”
忠温王的侧室不少,有名分的却一个没有,如今只有正妃跟着被圈,听到动静赶忙出来,不管不顾跪在琴思月(龙汐)面前哭求:“大公主,我们王爷是被六哥蛊惑做了错事,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琴思月(龙汐)极为尴尬,忠温王斥道:“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回房!”
董王妃不撒手:“爷,我跟着你死不打紧,暲儿和慧慧还小,他们是无辜的。”
忠温王晚婚,董王妃还不到三十岁,而今倒是显出了中年妇人的气象,琴思月(龙汐)叹息着扶她起来:“舅妈,有我在呢。”
董王妃终究是大家闺秀,也知道自己过于失态,握着琴思月(龙汐)的手抽噎低泣,只望她能救下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
忠温王便说:“你去倒杯水过来,我要和大公主商量慧慧与暲儿的事儿。”
“好、好!”董王妃赶忙松了琴思月(龙汐)抱走儿子,“你们谈正事,我去预备茶点。”
“不必费事!”琴思月(龙汐)转头吩咐春兰,“叫他们预备酒菜,我要在这儿用午饭。”
春兰答应着去了。
院中有一张桌子三把圈椅,虽是旧了些,看着也还干净,琴思月(龙汐)自己先拣一把坐了:“您比六舅自在。”
“你看过六哥了?”忠温王无奈地说,“正应了前人的古话,我们是鸭犬相闻,老死难得往来。”
“你们倒是兄弟相亲!”琴思月(龙汐)拍了下桌子,“我是自作多情的人,就没料到碍着忠温王的眼要被置于死地。”
刚落座的忠温王别过脸:“我并不知道六哥有那个意思。”
琴思月(龙汐)不买账:“你会帮着他提前下手,难道不是疑着我要假传圣旨赐死忠廉王的缘故?”
“我——”忠温王语塞,“我是有过疑心,但很快就放下了,六哥不独为你,还是想在皇上那争个自保的本钱,否则我便再糊涂也不会助他”
“六舅有你这样的好兄弟,真是不枉了这辈子。”琴思月(龙汐)哼一声,“只要你把九月初九的事儿全推忠廉王身上,我自有法子把忠温王府开脱出来。”
忠温王问道:“我就算这样做了,皇上和朝里大臣便能相信?”
琴思月(龙汐)一字一句:“我信他们就得信!”
忠温王扬眉一笑:“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说出来会别扭的。”
琴思月(龙汐)无奈:“换作是旁人,指定会说‘宁弃妻儿、不负兄弟’。”
宗人府理事这样的末流小官哪里知道朝局变化是何样波谲云诡?只看琴思月(龙汐)能获准进来便要加进三分敬意,听说她要留下用膳,慌忙齐整预备了来,连忠廉王的院子都跟着沾光。
忠温王倒不在乎菜蔬好坏,笑着跟琴思月(龙汐)打商议:“我们就在这儿用些?还敞快一点儿!”
琴思月(龙汐)即道:“随意摆四样放在这儿,其余的添给皇孙们。”
董王妃告罪:“爷陪着大公主,妾身往里面看着孩子去。”
琴思月(龙汐)挽留:“舅妈也在此处用膳便是。”
时至今日,董王妃哪里还有醋生?亲与春兰收拾一番后赔笑:“几个小的淘气,不看着他们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