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正是从台阶的方向响起。
而台阶通往之处，是一片黑暗。
被这样的声音一提醒，玄机忽然便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从黑暗深处弥漫出来。
那气息深不可测，天生地便有一种压迫感，叫人本能地想要逃离，只觉得离得越远才越安全。
是只属于强者的气息。
除此之外，自己还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倒不是那一股气息引起，而是在上层似乎还有什么削弱人生命的法阵，威力极强。
玄机又看看族人，心下一横，踏上台阶。
他心知，他必须去。这是一场赴约，而对方已经等他许久。
他镇定心神，空荡荡的空气中，只有他“踏”、“踏”的脚步声。
随着一步步上到顶端，黑暗也悄然散去，面前的景色，与之前见到的都不相同，纵然他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仍然忍不住为之一惊。
第六层什么都没有。
没有望不到头的宽阔，没有奄奄一息的妖魔，没有错综复杂的吊在半空中的路。
只有一束金色光柱，直通塔顶，而光柱中，站着一个人影。
抬头望去，塔顶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不认识的小字，金光此起彼伏地从小字上划过，有种波光粼粼之感。
那些全是封印符文。
玄机放慢脚步，小心地继续向前，直到看清了那个人。
他银色的发丝长长地垂下，面庞英俊像是西域之人，额间系了一条绸带，颇显贵气。只是身躯与手脚上，总共绑了八根铁链，将他完全缠住，动弹不得。
他睁开双眼，面色平静：“你来了。”
玄机心中犹如过电，因为他看见的是一双熟悉的绿眸！
只是虽然颜色相同，却与月儿完全是两个神情，面前之人的眸中，写满沧桑，更深处却还藏着一种磨不灭的桀骜。
他脱口而出：“你是谁？”
“在被打入这里之前……我便是妖界之王。”
依旧平静的语气，毫无波澜。
他的坦诚，让玄机有些意外。但更意外的，还是对于他的身份。
难怪他会有那样的气息……
天怒牢的顶部，竟然关着这种人物……为何连月儿也不知道？
“怕么？”
“哦，那倒不至于。”玄机笑笑，笑容中有一丝轻狂，“现在你被锁着，而我一身自由，有什么好怕？”
“哈哈哈，”妖王忽然大笑起来，而后露出欣赏的目光，“我一直在等你，从你的族人被关进来之后。”
果然……
“我的族人面前那一堵透明的墙，可是你筑的？”
“当然。不然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光是这第六层封印的余威，就足以让他们痛苦地死去。”
玄机默然。
别说族人了，就连现在完好的自己，此时也觉得浑身无力、心跳飞快，就像是前世通宵了两天快要猝死的那种感觉。
他强烈怀疑要是自己被关在这里，可能活不过两集。
他望着妖王，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在这里被关了多久？”
妖王依旧平静如常：“谁知道？几百年，总有了。”
想了想，又问玄机：“天怒牢已经建成多久了？”
回忆起月儿说的话，玄机照着复述：“有八百年了。”
妖王笃定：“那便是八百年。”
玄机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心中直呼大佬。
也就是说这家伙从天怒牢建成的时候就被投入这里，经过这样的阵法八百年的侵蚀，依旧不死不灭！
“那几个佛宗和仙门的老贼，本来就是为我修建的这座塔。当时我年轻气盛，应了他们的战书，没想到入了圈套，落得如此下场。”
妖王回忆着，没有丝毫忿忿，好像他陈述的都是别人的事情，与他没有一点干系。
老实讲，玄机很羡慕他的心态。
要是换做自己……根本不敢想啊。要是有Wifi，或许还能坚持一下。
不过，又回归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上：“虽然你保护他们周全，我该感谢，但是为何？”
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妖王一定另有企图。
不出所料，妖王看着玄机的眼睛，直截了当：“我要与你做一个交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又怎么确定，我是可以与你交易的人呢？”
“第一个问题。我能读懂人类的记忆。你的族人被关进天怒牢的时候，拼命地喊冤，喊破了嗓子。当时我便疑惑，要冠以冤名，你们的天子大可不必把他们关进这种地方。”
“巧的是他们就被安排在第五层，靠近楼梯处，其中有个小女孩是昏迷的，她的记忆读起来几乎毫不费力。”
玄机心里一痛：“那是我妹妹。”
妖王点点头，继续道：“所以，你们被捕前发生的一切，我全部看到了。而你就是那个唯一逃脱的人。”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你是否真的会来。毕竟天怒牢不是一般人想来就能来的。纵然他想，也未必有此胆识，纵然有此胆识，却也未必有此能力。大多人，只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余生。可是不赌一把，怎么会知道能不能成功？”
玄机心中暗暗佩服。
“你赌对了。”
“第二个问题。从你一进入塔中的时候，我就在暗中观察你。”
“且不说你已经觉醒龙息，实力大增，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你一路上来，如此顺利？”
“啊这，顺利吗？”
玄机回想起路上莫名喷起的化骨水，和莫名摇荡的铁索，还有几只拦了去路的小妖。
这特么哪里顺利？
妖王的表情顿时有些无语：“……天怒牢一共九大机关，你一个都没中……还有几只极其狂暴的魔兽，都在沉睡。若是它们醒了，即便是被拴在地上，只怕你不死也要退层皮。”
“平常一有人来，它们便会醒来、暴怒，却唯独今天没有……”
这么牛逼？
不是，这什么情况。
玄机试图解释：“你说的那九大机关，是不是要专门开启才行的。还有那些魔兽，有没有可能我没有遇到。我就是正常赶路，没有过多逗留，也没去不该去的地方乱晃的。”
“……”
看着玄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怎的，妖王有点不想说话。
沉默中，玄机依旧一头雾水。
片刻后，妖王又道：“那九大机关埋伏隐秘，极其容易触发，即便是经常来此的高品修道者，也往往难以避免，要挨上几个的。”
哦……懂了。
原来他是在说自己运气过人啊。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不对啊，那我还是遇到了化骨水喷射和铁索路发疯，这又是为什么？这是不是机关？”
妖王点点头：“是。是你后面的人触发的。”
随即，他的语气变得十分意外：“九个机关她一个人触发了个八个，倒也是很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