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 / 1)

春雨如油,沿着琉璃瓦片淅沥泄下。

屋内,长长的大通铺上,面色蜡黄的小宫女蜷缩在衾被之下。

“阿雨!醒醒,我帮你讨来药了!”芍药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这当下人的命就是苦,生病讨个药都难。”

床上的姜雨呜咽地翻着身,没起。

“死丫头,还不快起床!”芍药没好气地把药碗放在通铺的小桌上。

姜雨闻着一股子中药味,皱了皱眉,“没有速效伤风胶囊吗?”她挣扎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

“害,你说啥糊涂话呢,病傻了啊!”芍药被这什么破胶囊弄得很晕。

姜雨听见芍药的话,发懵地揉了揉眼睛,盯着对面灰土的墙,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倏地转头看向既熟悉又陌生的芍药,大脑飞速运转。

姐,穿越了?!

迷迷瞪瞪喝完药的姜雨又被抓去煎药房干活了。

姜雨手拿着煎药用的小扇子,看似和药炉下边的火苗作斗争,实则在和自己作斗争。

此刻,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堂堂杏林世家的传人怎么能喝酒蹦迪猝死呢,这不是给祖宗丢人吗?猝死后穿越就算了,居然穿到了这么个草包宫女身上,这也太憋屈了吧。真是人善被人欺,狗善被狗骑。她姜雨叱咤京都圈多年啊,白天一手祖传岐黄之术谁不称赞,晚上夜总会劲歌热舞更是carry全场,如今竟沦落到给皇帝的小老婆熬药,太憋屈了啊。

姜雨虽然正天人交战,但手上的活并未松懈,这可都是她儿时就刻在DNA里的技术。

“阿雨,等下帮我把康才人的药也煎了吧。”春桃拎着几包药扔在了姜雨的脚边,动作十分熟练。

姜雨回过神来,不屑地瞥了一眼走到门口的春桃,抬手捡起地上的药,一使劲就把药包摔到了春桃的后背上。

笑死,敢指使姐,我要你好看!

春桃人都懵了,捂着自己的腰转过身,先是看了看洒在地上的药材,然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蹲在地上的姜雨。

姜女士连个眼风都没给春桃,整个人蹲在地上,像一只傲娇的孔雀。

“阿雨你个小贱蹄子,乱扔什么啊,药都被你撒到地上来了,你没长眼睛还是没长手啊,小心我告诉崔司药!”春桃惯会欺负老实人,平日里没少折腾原主。

“哼,这活是你自己的活,药也是你自己没拿住撒的,你想要找谁告状啊?”姜雨熄了煎药的火,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隔着棉布端起了药壶。

春桃震惊了,显然对阿雨的转变感到不可思议,往日里任她使唤的草包今日竟如此跋扈。

“你说什么胡话,这分明是你扔到我身上的!”春桃不想让自己输了气势。

“尚药局医正每日开的药都记录在册,谁抓的,该谁煎都写得清清楚楚,我好好地在这煎药,这也没有旁人,这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撒的,难不成还是我?”

反正这煎药房里没别人,谁能看到她姜雨弄撒了药呢。

春桃伸出一根手指,气得发抖,“你,好你个阿雨!算你狠!”

姜雨把盛好的药装进木盒,提着走到门口,“别挡道,小心弄洒了惠美人的药。”

春桃气得不行,也只能愣愣地让开道。

姜女士首战告捷,有些沾沾自喜,毕竟这么多年宫斗剧不是白看的。

姜雨提着药盒,在尚药局门口迎面见到了钟粹宫的宫女翠文。

翠文不知怎的脸上有几个巴掌,姜雨没怎么细看,怕引人不满。抬手把药盒递给了翠文,

“辛苦翠文姐姐跑这一趟。”

还得是姐,这面孔切换地多快!

“不辛苦,阿雨妹妹随我一同前去吧。”翠文接过药盒,“美人要见你。”

姜雨不解,怎么突然召见她一个小小的侍药宫女?

钟粹宫离尚药局并不远,穿过几个宫巷就到了。

姜雨低着头,紧跟翠文的步伐,不敢多看。

嗯?什么情况?

她怀疑是原主的肢体记忆在作祟,不然她现在的一举一动怎能如此畏畏缩缩?

翠文带着姜雨进了和光殿。

和光殿内室,贵妃榻上,惠美人斜斜倚在软枕上,媚眼如丝的女人已怀胎五月,平添不少孕味。

“奴婢请美人安。”姜雨按照原主的记忆给惠美人行礼。

“起来吧。”惠美人直起身子,并未让下人侍药,自己接过了药碗,“我有事问你,你须如实回答,你可知我这安胎药从抓药开始,再到我手,经过何人?”惠美人并非一宫主位,不得自称本宫。

姜雨有些疑惑,这美人有点蠢啊,这种事情不应该暗中调查吗?

“回美人,药方由太医所开,再由您的侍婢到尚药局交给侍药医女,医女按照药方在司药宫女处抓药,每日定时定量取药煎药送药,用药均在医正的账册上记录。算上奴婢和您的侍婢,共四人经手您的药。”姜雨穿越的是历史上并未出现的王朝,大昌。按昌律,非一宫主位是没有资格私设小药房的,只得在尚药局里煎药。

惠美人皱了皱眉,她近日偶有腹痛之症,宣了太医还惊动了皇上,偏太医说她只是孕中忧思过度罢了。

姜雨偷瞧了惠美人一眼,总觉着哪里不对,这女人胎小,不像五个月的肚子。

这宫里的女人个个狠如蛇蝎,姜雨虽有济世之心,也不想刚穿越就过分惹眼,并未吭声。

“你下去吧。”惠美人摆了摆手。

“是。”姜雨退了出去。

姜雨回到尚药局,后院支起的饭桌都摆上了。

还好还好,赶上吃饭了。

“阿雨,快过来!”芍药喊着阿雨。

芍药性格刚直,从不欺负弱小,平日里最看不惯春桃那些人。

姜雨接过芍药递来的窝头和瘦肉粥。

医女们的伙食还算不错的。不过,跟姐往日的山珍海味相比还差得远呢。

姜雨并不娇气,她小时候学医可吃尽了苦头。

“我艹!”姜女士掰开窝头,发现里面居然有小虫,吓得她口吐芬芳!连忙扔掉了窝头。

“阿雨你怎么了,什么草?”芍药十分不解。

“你是不是有毛病,不想吃就扔了,谁给你的胆子?”芙蓉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吃个饭怎得如此不安分,想必在药上当差得也不仔细。”春桃帮着腔,白日里受的气可得找回来。

姜女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虫子,儿时用虫入药的往事历历在目...

“不好意思了诸位,我刚瞧见有个小虫子爬进了春桃姐姐的袖子里,这才吓得把窝头扔飞了,我可是最怕小虫子了。”姜女士是谁,怎么会吃亏?回过神来马上回击。

“啊!!!!!”这下换成春桃尖叫了,站起来又是甩手又是跺脚,吓得脸色苍白极了。

娘嘞,这一天天的,又是吓唬人,又是装孙子的,不愧是我。

姜女士暗中腹诽。

“都吵什么,不想吃饭还不抓紧当差,永平新进贡的药材都晒好了?”崔婉听见庭中喧闹声如此之大,顾不得用饭,从内室走了出来。

“崔司药,是阿雨,是她吓唬奴婢!”春桃慌张着整理衣袖,为自己辩解。

“春桃,你平日里便偷奸耍滑,以为能瞒得住我?如今连用个饭都如此莽撞。”崔婉面带厉色,斥责着春桃。

“崔司药明鉴,我们几人在此用饭,都可为春桃作证,就是阿雨胡诌春桃的袖中进了虫子。”芙蓉福了福身子,她可得为好姐妹出气。

崔司药脸色愈发冷冽,“阿雨,你有什么可说的?”

姜女士一早便做好了前戏,蜷缩着身子,抖得像个筛子一样,“司药大人,明,明鉴,奴婢,真的…”

“好了,好了,跟个鹌鹑似的,成何体统。”崔婉别开眼。

这尚药局谁人不知阿雨胆小如鼠,任人拿捏。

姜雨便是认准崔婉不会信春桃和芙蓉的话,即便信了,也只会以为是真的有小虫进了春桃的袖子。

“都吃饱了没事做的,收拾好了抓紧晒药!”崔婉拂袖而去。

姜女士暗喜,还得是姐!

“好你个阿雨,真会装!”春桃今天真是要被姜雨气死了。

“春桃姐姐仔细些,小心虫子还在你衣服里边呢。”姜雨在春桃的伤口上狂妄地撒盐。

春桃的脸色瞬间又是一白。

入夜,医女们收好晒好的药材,拿着脸盆洗漱。

“阿雨,你今天早上起床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芍药握着自己的手巾。

“大病一场,想明白许多。”姜女士开始装深沉,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蹦迪蹦来的吧。

“我很喜欢这样的阿雨。”芍药看向姜雨,眸如星辰。

“啊这,也不用太喜欢我哈哈哈。”姜雨一愣,讪讪地笑着,拎着木盆去后院打水。

千万别迷恋姐,姐是直女,喜欢男的。

姜雨其实多虑了,古人只是表达单纯的喜爱,哪有现代人那些弯弯绕绕。

后院水缸处,姜女士陷入了深深的emo。

夜风轻柔,掠过水面,映照出姜雨满是雀斑的脸。

为什么,我一整天都没注意到自己竟然这么丑!

老天啊,我以为我的穿越设定是困难模式,现在看来是地狱模式!

“你打不打水了啊,别在这傻站着了。”白术轻推着发呆的姜雨。

“白术、白芨、白薇、白蔹、白芍、白茯苓、珍珠粉。”姜雨转头看着白术,愣愣地说出这几种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