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起来,晏和又恢复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之前那个纠结矛盾的他只是时芙自己的幻觉。
他说要带时芙去看看崇明院,熟悉熟悉院中布局和内外事务。
崇明院里大大小小一共三间院落。
一间是晏和的住所,主要是他日常活动,衣食起居读书会客的地方。这间院子里只留了几间下人起居的房间,是贴身侍从和丫鬟们的住所,院内的其他房间晏和还没想好用来做什么,就先空着了。
另一间是厨房,用来备菜。虽然晏府有大厨房,但一般只在招待宴会时才会起用。晏府日常饮食是各用各的,府里每间院子都有一间小厨房。大少爷和少夫人住在东侧的永和院,苏姨娘住在靠南的琼楼,旁边是三少爷的毓林院,四少爷和晏夫人住在北侧,晏和的崇明院则在最西边。
平日只有在节日和生辰时,众人才会聚在一起享用家宴。别的时候,只有苏姨娘和三少爷晏司启会时不时在一起用餐。
这也是晏和见时芙等他用膳时有些不适应的原因之一。
崇明院最后一间院子被从中间一分两段,一半被充作晏和的私库,用来摆放一些他自己收集的古董器皿和布料绸缎,还放着他名下商铺这些年的账本。另外半间是下人们的卧房,出去在晏和身边伺候的,崇明院余下的侍从杂役都在这里休息。
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库房,时芙心想的确是放不下其他东西了。
看完住处,就该看看人了。
晏和向时芙介绍了晏尚。晏尚是他的贴身侍从,也是崇明院的管事,虽然年纪不大,但干事却井井有条,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事情处理起来还略显青涩,有时候还傻乎乎的,常常搞得晏和哭笑不得。
“但晏尚是府上我唯一信任的人,以后你若是有事也可以直接寻他。”晏和插空和时芙耳语道。
晏尚上前给时芙请安:“奴才晏尚给少夫人请安。”
时芙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让红蕖给了她一笔赏银做见面礼。
其实本也可以不用给的,但时芙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晏和身边的人和事,往后需要用晏尚的地方还多着呢,再加上晏尚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管事的位子,又是晏和的亲信,这个面子时芙还是要给的。
晏尚领了少夫人的赏钱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谢少夫人赏赐。”
余下的仆从内务就一并交由晏尚介绍了。
晏府上下都是由晏夫人打理,下人们的卖身契也都一应交由谢曼吟保管。只不过晏和是近几年才回到府中,他走之前也是和苏姨娘同住,回府前府中也没给他安排院子和服饰的下人,等他回府后才临时从别的院子各抽调了几名下人暂且用着。
原先他也没说什么,后来等晏尚大了能独当一面,就帮着晏和把院子里的下人陆陆续续都换了一批,不少人借此都被晏和打发了出去,新招进来人的卖身契一并握在晏和自己手中。
晏老爷念及晏和小小年纪就离府独居,心怀愧疚,对他的事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谢曼吟看着晏和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府中事务动手动脚,对他愈发恼火,但碍于晏老爷的情面无法公然发作,只得暗地安排自己的人混进崇明院。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她一个,苏姨娘也怕这个半路回家的孩子让府中事务失去自己的掌控,跟着往晏和的院子塞了几次人,好在都被晏尚揪了出来,现在崇明院里维持住了一种平衡。
晏尚简单的说了些崇明院的情况,下人们人数太杂太多,除了晏尚之外,时芙也就记住了之前一直在晏和院里服侍的丫鬟,一个叫绿湘,一个叫翡莹。
现在还没分家,时芙只需要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好,别的也不用过多操心。
见完内宅的人,就要说说外宅的事了。
晏家的财政大权在谢曼吟的手里,府里大大小小的支出和府外添置的田地宅院和商铺的地契也一应在她手中。府中的少爷姨娘的开销都是按月领俸,账上的钱没人能随意取用,每一笔都要过她这一关。
如今府里的少爷虽然半数都已经成家,但晏老爷尚在,也没有分家的意思,府里的一干用度也就都不能分账另算,就连大少爷晏司礼每月的俸禄都还要交公,更别说晏和了。
但晏宗育做主给已经及冠了的少爷们额外开支去置办自己的私产,不用走晏府的账面,做大做小各凭本事。照晏老爷的话来说,意欲锻炼少爷们的经商能力。
尽管如此,晏和自己在外的生意其实并不多,除了之前和时芙见面的小破酒馆,余下的也就两间书店和一间成衣铺。这些有些是他羽翼未丰时拿着自己的一点微薄的积蓄一点点置办下来的,有些是后来购置的。地段位置都不算差,只是买下这些店铺就花了他大半的积蓄。
至于铺子的类型他也思考了良久,贩卖粮食的商铺在京中已被皇室宗亲暗中垄断,餐馆酒楼也不是他的所长。想来想去还是开了自己熟悉的书铺和成衣店,薄利多销,求稳就好。
毕竟他志在朝堂,没有过多的心力花费在这上面,这些铺子也只是晏和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
这几间店铺的账本也都由各家掌柜带了过来,让他们过来其实是为了在时芙面前过个明面,若是时芙无暇看顾还是会交由晏尚继续打理。
时芙大致翻过这些账本,心里也大概有数了,这几间店铺的账面上没多少可看的东西,晏和如此做派是为了给她交个底,让她对晏和手里的私产有个数。
打从看到账本的那刻起,时芙就开始心不在焉,神游天外了。
时芙出嫁时,时府给她添了许多陪嫁,怕她嫁入晏家受人冷眼,她是家中独女,比起晏和这个不受宠的庶子来说,资产自然是要多出不少。
可她也实在没想到,晏和会这么快把自己的底全都交给她,连带私产也都打算交由她打理,是不是对自己太不设防了。
她看着晏和的侧脸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被人信赖固然很好,只是得到信任太过简单也是一种压力,让她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对待如此相信自己的晏和。
只怕寻常人都做不到像晏和这样说到做到没有一丝犹疑的地步吧。
晏和见时芙没说话,转过脸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只是笑笑,兀自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挺言行一致的。”
晏和听了一头雾水,不知道时芙在说什么。
等掌柜和下人都散去,两人又回到了屋里。
他问起时芙打算怎么处理谢曼吟的事,时芙毫不避讳的告诉他:“我打算把东西就这样放进去。”
晏和闻言挑了挑眉。
时芙接着说:“崇明院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摆放那些东西,不如就随她的意把嫁妆都放到晏府的库房中,我也能少费些心力。”
“然后呢?”
然后?既然现今的主母没有能力保全晏家的财产,那就换个人选。
时芙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虽然她心中已有计划但还是得结合晏府府内的情况做调整。
晏和见她胸有成竹,便不再追问,只说不论大事小事都可以找晏尚帮忙,他料想到时芙人地生疏,在晏府可能会捉襟见肘,难免受制于人。
时芙虽已摸清晏和的心思,但难免还是会好奇,为什么如此简单就对自己推心置腹,毕竟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夫妻貌合神离的例子。
她笑着打趣晏和:“二少爷就不怕我怀有异心,把晏家搞得鸡犬不宁?毕竟你连私产都全权交由我处置,想来也是没什么戒心。”
晏和却淡定的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若你真起了什么心思,我又不能日夜提防,索性放你出去祸害别人,这样我也好清静些。”
况且若是晏家这么容易被一个人搞得鸡犬不宁,也只能暴露出本身就存在的问题,和谁捣鬼捣什么鬼都没有关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不是确定时芙可以信任,晏和也不会轻易答应与她成亲,虽然想躲避谢曼吟的骚扰,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后半生都赔上。
在看人这一点,晏和还是很有信心的。
唯一出过纰漏的也就只有施宜怀了,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太重感情,所以才会对于施宜怀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合常理都视若无睹,也算告诫自己以后不要被感情迷惑了对他人的认知。
时芙叫红蕖把陪嫁的单子拿出来,趁天色还早,今日好照着单子点一点。
红蕖带着时芙来到暂时放置陪嫁的地方,这原来是晏府的旧库房,如今摆放着一些杂物,平时都是锁着的,隔壁就是新库房,所幸这里日夜都有人看管,不用担心丢失的问题。
晏和自己的私库放不下这些嫁妆,而晏府的公库钥匙也不可能人手一把,所以这些陪嫁在没得到晏夫人的指示,没人敢往库里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