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暗换几时还(十一)(1 / 1)

“师兄,这是你命人铸的刀?”殷绪拿着一柄短刀兴冲冲地跑过来:“我怎么记得师父没让人给我造新武器?”

“这是师父以前得到的陨星,最近才炼出来,只是材质太少不够做两柄剑。”聂清林早就摸透了孔少慕别扭的行为:“不过你习武一向集百家所长,刀法不比剑术差,我便命人拿余下的打了一把短刀送你,师父没有反对。”

这柄短刀是弯钩形状,刀身是暗银色,光拿在手里就散发着清冷的光芒。殷绪把它举起来端详,月光洒在刃上,折射出一片光辉:“它可真好看,我太喜欢你了师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聂清林的脸在黑暗中悄悄红了一点点,他抽出自己的剑:“你可以看看我的,若喜欢,送你便是。”

殷绪接过他的剑掂了掂:“这剑有七斤多重吧?”

“七斤三两。”聂清林看着殷绪把玩自己的剑,突然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心,其实若殷绪细看,就会发现聂清林的剑柄刻着一轮小小的弯月,正与殷绪的弯刀弧度相同。自古情人多以月定情,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能偷偷把自己的情思以如此隐晦的方式表达出来,临到阵前,却说不清自己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剑是好剑,不过我平时用的都是六斤十四两重的,怕使着不顺手,就不夺人之好了。”话虽如此,殷绪眼中还是有些不舍,其实他还是更喜欢剑一些,不过他知道如果他想要聂清林一定会送,孔少慕本就不喜自己,还是不要多生事端。

果然没发现,或是发现了也没往那处想。聂清林暗暗松了口气,心里不知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它们出自同一块陨星,生来就是一对。不如,你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嗯”殷绪已把剑还给聂清林,他对着自己的弯刀看了又看,突然似有所感地看向了天上的月亮:“师兄,你看这刀的弧度像不像今晚的月亮?”

两人同时向天上看去,此时正值月初,天空中挂着的是一轮新月,状似蛾眉。

“夜江雾里阔,新月迥中明。”殷绪想了想,突然笑出来。

聂清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殷绪的笑容:“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满月是怎么减肥的。”殷绪等了半天,也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额我的意思是”他灵机一动。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原是随口一说,可殷绪却突然觉得这两个名字实在再好不过了:“我的叫思君月,你的叫减清辉,正好你的名字里带一个清字,如何?”

“殷绪?殷绪!”有人使劲儿摇他:“醒醒!”

“啊!”殷绪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周身气息紊乱,一旁的青青坐在他身后帮他运功,他知道自己这是差点走火入魔,不敢大意,立刻闭眼调息,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眼,面前是将头搭在手上小憩的云老侯爷,案几旁,婉泽和青青一人占一边睡的正香,这是她们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存在的场景。

殷绪不自知地勾了勾唇角,他只记得自己修习内力时走岔了气路,弄得自己差点爆体身亡,却不记得用了多久才调息好。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被子的一角被云老侯爷压在胳膊底下,他只能从另一边爬下来。按说以青青的武艺,这样的响动足以让她醒来,不过看来助他调息确实耗费了她极大精力。看她们伏案的睡相,怕是累极了,也不怕醒来腿麻。他轻叹一声,将房门推开一点点,那个叫缙忠的老管事果然在门口等候。

“小公子。”缙忠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小姐”二字改过来:“您醒了?”

殷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型问:“多久了?”

口型并不难读,缙忠会意:“一天一夜。”

“把她们两个送回去吧。”殷绪下巴点了点案几那边的方向:“早上寒气大,别冻着。”

缙忠点头,他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时便带着两个暗卫打扮的人轻悄悄地抱走了两人,殷绪看着他们消失在院子里,淡淡道:“送回去的路上便是寒风,备些姜茶等她们醒了喝吧。”

“是。”缙忠恭敬道:“那侯爷这里?”

“老人家更受不得风,我已将你们侯爷移到榻上,待醒了再说。”殷绪面无表情,语句却比一开始柔和许多:“你也休息去吧,我还不至于对一个老人动手脚,不必担心。”

“属下自是没有这等疑虑的。”这个老管事微微一笑,装作没发现殷绪态度上的松动,他离开前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侯爷平日吃的药,还请小公子提醒侯爷服下。”

殷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愕然地看着手中的瓷瓶和老管事的背影,喃喃道:“还真不怕我毒死他啊”

他慢慢回到床边,就像他昏迷时云老侯爷做的那样,坐在床榻旁的小木凳上静静地看着老人安详的睡颜,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如果他来到这个世界便是以云容容的身份,是否

“我虽没了武功,但人装没装睡还是看得出来的。”殷绪轻声道:“殷某向来言出必行,侯爷不必如此作态。”

云老侯爷笑了,他用手撑着床板坐起来:“人老了,撑不住了,让你见笑了。”

“刚才老管事让我带给你的。”殷绪倒了杯水,连瓷瓶一起递给云老侯爷:“你有心疾?”

云老侯爷有些吃惊:“你如何得知?”

“教养我的长老素有心疾,我一闻这药便知。”殷绪道:“此次是我太过急迫,差点一个人死在房中,我欠你一次。”

云老侯爷悠然地将药丸吃下去:“既然你愿意如此想,那我就用它来换一个问题吧。思君月,是叫思君月吧?那是什么?”

殷绪一怔:“什么?”

云老侯爷睨着殷绪阴晴不定的脸色:“我进来时,你揪着我的袖子说把思君月还给你,故而有此一问。不过是老头子的好奇之心,你若不想说,就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殷绪手指下意识一抽:“思君月是一把用陨星锻造的弯刀,是一个人送我的。还有一柄一起锻造的剑在那人手里,名为减清辉。”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为什么当时偏偏想起这句话,大概那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聂清林了,只是很多时候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若只是派系之争,他尚可尽力一试,可他们两个都有太多的秘密隐瞒着对方戊子、晏秀、聂松、孔少卿即便他从未怀疑过聂清林有不能说的苦衷,他也累了。他想不出该如何跨越这重重阻碍,高估了自己对这份感情的决心他黔驴技穷。

云老侯爷心思一转:“听起来倒像是一对。”

“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殷绪双目没有焦点的看向远方:“倒是侯爷,我还以为你会问些别的。”

云老侯爷一笑:“我已是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了,除了为儿女操心,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但你的人生还长,有时候,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殷绪垂眸:“您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谁不曾年轻过呢?”云老侯爷道:“儿女情长总是轰轰烈烈,可美满之后未必事事如人所愿,而看似走投无路的亦有柳暗花明的可能。”

殷绪微微挑眉:“若我没记错的话,您一生未曾纳妾,与细君琴瑟和鸣,儿女双全,何来不美满之说?”

云老侯爷笑容微敛:“好好的话到你嘴里怎么听着如此不中听呢?”

殷绪耸肩:“那便是在下不会说话喽。”

“你哪里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和本侯说好听的罢了。”殷绪自己都没发现,他在这个素昧平生的老人面前说话越来越自然,云老侯爷发觉了,却没有戳破他:“你是查出些什么了吧?”

殷绪低头去掸衣服上的灰:“您太抬举我了,我现如今查到的一切都是您早就知道的,只不过换了个方式告诉我,或者说考校我。”

云老侯爷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继续。”

“我母亲在子茜王女生辰宴后失踪,当时护送她的侍卫中有三人是大房的老爷手底下的,许是为了湮灭证据,这三人都在这十几年里因伤过世了,但其儿女都被重用。侯爷直接处死的人中,有一名叫阿榒的女侍便是其中一人的孙女。”殷绪将这几天查到的事一一叙述:“不过她只是明面上的靶子,藏在暗处的另有其人。这个人,便要牵扯到已故的细君了。侯爷还要我继续说吗?”

“鼎昇门的确把你教的很好。”云老侯爷仍是一副和蔼的样子:“我并未让青青给你太多帮助,短短几日便查出这些,不过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我惊叹。”

殷绪深吸一口气,有些恶狠狠地继续说:“侯爷当日一番大动作着实是使背后那人急了,不断打探侯爷究竟是因何事大动干戈,我将计就计,把冯婉送到他们手里,他们固然谨慎,不过试探几次后便开始唆使冯婉打探我的事。有一点很令我在意他们似乎很确定云容容会恢复神智。”

“得到否定答案后,那人显然完全不信,不过她不觉得是冯婉的问题,倒很怀疑是我演技绝佳骗过了所有人,叫冯婉找时机将我引出院子。”殷绪目不转睛的盯着云老侯爷:“您猜,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