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曾与木兰舟(六)(1 / 1)

殷绪没有再回那个暂居的住所,从林沛澄府里出来后,商子密直接把他带回了王宫,给他住的偏殿很快就收拾出来,其他诸如行李侍卫在第二天清晨就已出现在殷绪眼前,当然,这里面一定不包括聂清林。

除却安排在锦都的三人,殷绪身边统共还有五名暗卫,为了保险起见,殷绪只带了戊子、戊寅两人进宫,其余人皆在宫外暗中待命,也方便随时与聂清林和总部联系。

殷绪坐在屋里查看从总部那里送过来的名单,这名单上的东西由他核对之后就将呈上商子密的案几,是他亲口允诺的“归顺”的供礼,可是将这些东西带过来的人却无声无息地走了。

付疏篆来的时候毫无预兆,走的时候也同样的毫无预兆,就好像他千里迢迢来这一趟真的就只是为了把殷绪送过来一样。殷绪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师兄不在这里,付疏篆也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不知为什么,这些天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就像是……害怕自己是在孤军奋战,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大对劲。

“少爷。”戊子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

殷绪按了按眉心,淡淡道:“进。”

门被推开,戊子捧了一碗热茶放到殷绪手边:“少爷,趁热喝。”

殷绪随口道谢,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都清楚了?”

戊子明白他是在问群芳宴上刺客的事,回道:“清楚了,与少爷所言无差。”他用唇语无声道:“是蓝泽的人,反应很快,属下等追到时逃进了与蓝泽交境的林子里,为防万一,属下便没有再去追。”

殷绪轻轻点头:“很好。”他同样用唇语道:“此事不要惊动分舵的人,至于分寸,你要自己掌握。”

戊子不再说话,将奉茶的托盘夹在腋下,就要走出去,却被殷绪叫住了。

“以后奉茶这等小事,就交给那些下人吧。”

戊子顿住脚步,有些迟疑。现在院子里的那些下人都是商子密找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殷绪知道他心中疑虑,道:“我身边侍卫仅你与戊寅两个,若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怕是再多几个你也不够,去吧,我心中有数。”

戊子见他执意如此,只好应声,他回头环视院门,突然皱眉道:“少爷,戊寅可是又出去贪玩了?”

戊寅和殷绪同岁,是殷绪身边侍卫中的老幺,一向机灵开朗,殷绪一直拿他当孩子养,就算有时做些错事也从未过多苛责,有时还会帮着打打掩护,是以戊子问起他时不像是在替老幺请罪,倒像是高中班主任问家长孩子为什么没来上学。

殷绪其实也有些奇怪,依戊寅往常的性子,这时候应该兴奋地在新地方转个不停,可这回,他转倒是转了,却半点不见兴奋,且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是我叫他去外面玩的,反正在屋里也是折腾,倒闹得我心烦。”殷绪没有多想,仍是为戊寅打了掩护。

“少爷!”说曹操曹操到,戊寅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看不出异色。

“啊呀!少爷!我把昨天风侯给你传话的事给忘了!”戊寅一撇嘴,眼下隐隐有青黑之色,“少爷,你不会骂我吧?”

殷绪一愣,微微叹息,是了,风言滨已经知道自己来了亳都,怎么可能不过来找他?

“无妨,只是不可再有下回了。”殷绪道:“他说了些什么?”

戊寅道:“只是说,风侯邀您五日后在泰安阁相见,未时一刻,哦对了,还有这个!”戊寅从袖中掏出一支莹白玉簪,朴实无华,却实实在在应了那句“返璞归真”。

五日。不长也不短,却足以平复内心的焦躁,来讲述一个可能很长的故事。殷绪很清楚,风言滨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

即使知道自己在骗他,却仍然在为自己考虑吗?

殷绪胸中一滞,接过了那支玉簪。

“戊子,”殷绪摘下头上束发的檀木簪,刹那间,一头青丝披落在地:“把这个送到侯爷那里,就说我必定赴约。”

“等等!”戊子的脚快要迈出门槛,殷绪突然又叫住他。

“若他愿意见你,请替我亲口转告一句话:

‘君之恩情,此生难报;时必赴约,莫不敢忘。’”

商朝自太祖商汤启用伊尹为相,中经代王、哀王、懿王、太宗四代,可以说,伊尹是名副其实的五朝元老。这个五朝元老身后有太多的谜团,他一生久居高位,福泽深厚,却未留下一儿半女,他过世后,世间再无与伊尹有关的任何东西。时至今日,众人方才知晓伊尹所创立的“鼎昇门”的存在,而这个未及弱冠便被商王亲自封爵的少年,更是引起了所有诸侯的注意。他像是泼天大雨之前的一声震雷,预示着那个即将山河变色的时代。

“鼎昇门,绵延百年,积淀深厚,护我商国国运,长盛不衰;殷氏稚子,进退有度,忠肝义胆,其心可嘉。今日,孤于神台前,遵祖训,破旧制,设鼎昇门门主一职,为一方诸侯。赐殷氏稚子殷绪‘宗伯’之职,帅尔属而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且望孤之心意,尔等莫要辜负。”

殷绪着上卿服饰,头戴高冠,行三叩九拜之礼:“余等卑贱之人,承蒙王上不弃,必誓死效忠,绝无悔改。”

最后一叩,额上见血。

“王上不弃,臣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