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暮云长(1 / 1)

“姐姐,”一绯衣女子起身迎接,恭谨地递上擦汗的帕子:“姐姐辛苦了。”

“算你还懂得些礼数,”白羽瑛撇了撇嘴,接过帕子檫了擦汗:“你的曲子准备的如何了?”

女子抿唇:“已经好了,只是姐姐珠玉在前,羽灵实在不敢献丑。”

白羽瑛眉间略有得色,却还压着口气训了几句:“既然不敢献丑,当初便应当努力学,你倒好,《桑林》只学个皮毛,《朱鸟》更是忘了精光,哪有几分世家小姐的样子!也罢,你且去唱你的歌儿,若是丢了白家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女子福了福身子,转身登上了高台。

乐声方起,飞袖扬起一轮半圆,恰映晴空朗日,日光落于女子娇美面庞,耀耀灼人,似九天仙子下凡,明艳不可方物。

“画一笔,炊烟十里。”

“依偎着,人间朝夕。”

歌声空灵,令在场诸人为之凝神。

殷绪笑容又加深几分。

“有桃之夭夭,凌风过浮生缥缈,回旋年少,不舍唱完的歌谣。”

拂袖,下腰,裙裾似牡丹绽放。

“你眉眼含笑,我亦多情不敢老,彼时光景正好。”

风言滨微怔,这半日的群芳盛宴,他第一次真正的好好去看一人。

“不见归来,相思寄予山海;风在城外,裁去春秋几载。”

曲至高潮,思声越发切切。

“似曾是桥上轻雨伞开,你着一袭素白,回首千千对影燕徘徊。”

正当众人迷醉于乐曲中无法自拔时,异变突起,女子舞步未停,歌声未歇,一旁已奏了半日琴的琴师十指乱舞,琴音似无形利剑刺破空气,直逼众人耳鼻口目,变数来的突然,多数侍卫未及反应便已中招,内力紊乱,气海震荡,不过瞬间,守备就已经被卸了将近半数。

不断有乐师打扮的刺客涌入席上,一边以阴冷乐声乱人气息,不时投掷暗器于风言滨等人,好好的群芳宴,此时已是一片混乱,贵族小姐们大惊失色,尖叫声抽泣声此起彼伏,比刺客的乐声更令人头疼。

短暂震惊过后,杨司礼果断调集剩余军卫,疾声安排:“巫禁军保护侯爷、公子,剩下的去女眷席,遣二十人将小姐们送回各自府中,余下的随我一起将刺客拿下!”

说完,他看向风言滨与施行云,拱手道:“侯爷,公子,臣……”

风言滨眉头紧蹙,勉力颔首:“事发突然,本侯不会怪罪。”

杨司礼遂不再拖沓,将大量兵力留给风言滨等人,带领一队从商宫带来的巫禁军冲了出去。

“侯爷!你怎么样!”风泉赶不及调匀自己内息便急忙扶住风言滨,一手替他输入内力,一手捂住风言滨一只耳朵,尽自己所能地为风言滨阻挡这要命的琴声。

可这冷冽杀意哪是光捂耳朵就能够挡住的?风言滨并无丰厚内力护体,一招中计,措不及防下被贯耳魔音冲的内府震荡,险些一口鲜血喷出,得风泉尽力维护,也仅仅只是能够确保神志清明而已,再多一点都不可能了。

殷绪将场上混乱尽收眼底,他手指微微颤抖,又一根根缩紧,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的竹箫——救,还是不救?

付疏篆在察觉不对的第一时刻便已暗自提气防护,和风言滨施行云一起待在保护圈中,面上故作惊慌之色,眼睛却还悠悠然地对上了殷绪的目光,兴味之意颇浓,摆明了袖手旁观的姿态。殷绪冷冷扫他一眼,目光便又投向苦苦支撑的风言滨,心中的天平渐渐往救人的方向倾斜。

若此时出手,必会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若不出手,风言滨……

思及此,殷绪再无犹豫,纵身跳下了藏身的大树。

“汝乃何人!”宛若莺歌的清脆女声响起,一柄短剑架在了殷绪颈上。

殷绪并不惊慌,轻轻将剑刃拨开,微笑道:“白小姐,在下不是坏人。”

白羽瑛脸色一白,旁人不清楚,她自己还是清楚的,方才那一剑自己使了多大力,此人毫不费力地将她的剑拨开,武功必然远在自己之上!

“坏人从不说自己是坏人,报上名来!”白羽瑛丝毫不惧,娇声喝道。

殷绪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这个……”突然,他面色一紧,伸手将白羽瑛揽入怀中,脚下发力,只听一声叮当脆响,数枚暗器前前后后被打落在地。

“登徒浪子!”白羽瑛羞恼不已,几下从殷绪怀中挣脱出来,刚刚收起的短剑又架在了殷绪脖子上。

“白小姐,在对我动手之前,烦请你转头看看后面都是什么好不好?”殷绪叹息一声,竹箫格挡住短剑,悄无声息地化去了杀意。

白羽瑛一愣,回头看向自己方才所站之地,后背渐渐生出一层冷汗,几枚菱形暗标深深刻入树干中,五步以内,零零碎碎地躺着七八枚同样的暗器,若没有躲开,那么自己……

白羽瑛抿了抿唇,终于收起敌意,低声道:“对不起。”

殷绪了然地笑了笑:“无妨,是在下唐突,白小姐勿怪。”说完,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不知白小姐可否借面纱一用?”

白羽瑛颊上略略渗出些醉酒般的红意,手上一点不含糊地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丝巾:“这个行不行?”

殷绪璀然一笑,险些晃花了白羽瑛的眼睛:“多谢白小姐相助。”他将丝巾系在脑后,遮住俊朗面容,提步就走。

“你还没说过你叫什么!”旁边已有白家侍卫赶来,白羽瑛忽然转身,大声地叫住殷绪。

殷绪脚下一顿,回头看了眼白羽瑛,虽然丝巾挡住的他的面颊,可白羽瑛就是知道,他笑了。

“这个嘛,白小姐过几日就知道了。”殷绪眼角弯弯:“那么在下就先走一步啦!后会有期!”

说完,他不再停留,一个闪身,消失在白羽瑛的视线中。

“小姐,你没事吧!”数名护卫紧紧在白羽瑛周围围城一个保护圈,其中一人不放心地看向殷绪离去的背影:“此人是?”

男子掌心温暖而有力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腰间,心脏砰砰乱跳,全然陌生的感觉,却意外的不坏,甚至还有些难以表述的羞涩,白羽瑛轻轻拍了拍胸口,努力不让自己的异样被人看出:“若没有他,本小姐哪里有命等到你们这群废物来!快回家去,本小姐累了!”

侍卫连忙俯首请罪,簇拥着白羽瑛离开这是非之地。

白家侍卫一直等在门外,群芳宴中发生之事也已大约知道一些,有人问道:“小姐,灵小姐的事……”

白羽瑛眉头一皱,冷声道:“今日遇刺与她脱不了干系,此事对白家影响极坏,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的,现下首要的是保证没有显贵身亡,余下的我要回宫与姑母好好商议,修书一封让祖父和父亲早作准备。”想到这里,她贝齿紧咬,恨声道:“当真是出息了,白、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