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二)(1 / 1)

殷绪顿了一下,早有预料地笑了起来:“是师父会说的话。”

聂清林没想到殷绪会是这种态度,不禁有些惊讶。两个门主亲传弟子走了,现在连门主都出去了,总部里只有一群长老,这期间类似的事只要再发生一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来之前已做好了承接殷绪怒火的准备,没想到……好吧,他承认自己有点小小的失落。

殷绪看出他心中所想,调侃道:“我有什么可着急的?要着急也应该是师兄您这个未来门主着急吧?”

他轻舒一口气:“再者说,我就算着急也没什么用啊!我在世子府不好传递消息,等我知道这事,师父怕是早已在西戎待了一月有余了。”

聂清林盯着殷绪若无其事的脸,一直盯到殷绪维持不住笑脸才作罢:“你……不怪我?”

殷绪唇角僵了一下:“师兄这话又从何说起?”

两人心里都明镜一般清楚,只是都不愿说,聂清林是不愿逼人太紧,殷绪则是想方设法地逃避。

“虽然总部有长老坐镇,但师兄还是快些回去才好,以防再生变数。”殷绪岔开话题:“其余的,师兄就不要多想了。”

他想了又想,始终不忍心将话说得太死:“师兄的苦心我明白,只是我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与其让我待在接天峰上发霉,还不如去外面尽自己的一份心力。”这样,也算是偿还多年的养育之恩了,只是这句话不能说出来,否则……只会把那层勉强维系起来的薄弱窗纸捅漏,到时的场面绝会不是他想看到的。

“师兄尽管放心,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就一定事事以鼎昇门为先。殷绪愿在此发下重誓,此生必为师兄左膀右臂,为鼎昇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绝无僭越之心,若违此誓……一生不能得偿所愿。”

聂清林只觉嗓子干涩说不出话,胸口闷闷地发疼。他又何尝不知,殷绪这番话既是保证,也是婉拒。十年朝夕相对,情愫暗生,第一次窥明自己真心时,他不是不震惊的,父母、家世、子嗣……条条都似天堑鸿沟难以逾越,他也曾试图否认,当初亲往湄洲查探也未尝没有尝试放弃的意思,可分开不过两月,思念便如野草在心头疯长,牢固地、肆无忌惮地扎根在心里,关于他的点点滴滴的消息像是一簇簇小火苗,时间的流逝让火苗越燃越旺,最终燎原之火冲天而起,一发不可收拾。

生为将门虎子,他不惧排除万难,冲破桎梏,可有些事不是一人孤军奋战即可成事,他……无能为力。

聂清林低声道:“你不过是在报恩罢了。”

再纠缠下去又是死局。殷绪撇开眼:“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转告穆遥一切按计划行事,这里有我,师兄可放心回去主持大局,无需顾忌。”

………….

聂清林走得飞快,连头都没回,是以他没看到一直目送他离去的殷绪是何等神情,他目光缱绻又哀伤,柔和更甚月光。

心非木石岂无感,有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说,不敢说,他怕,怕自己也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他可以为鼎昇门呕心沥血倾尽财力物力,却绝不可能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回家,无论是聂清林还是繁玳昭,他从未想过要在这里成家,既无此意,便不要给别人希望,趁着用情未深,趁着自己还未动心……不如断了干脆。

风泉带着人踢开雅间的门,就看见那个在暗卫口中“消失不见”的人正悠悠然地用茶水漱口,桌上摞着十多个空盘子。

好,很好!他在冒着寒风,满城找了快两个时辰,这人倒是舒服!两厢对比,怒火上头:“你跑到哪里去了!”

这简直是一句废话,他就在他眼前啊!殷绪被他吼得差点把茶喷出来:“啊?我一直在这里啊?”

他扫视周围将门堵得死死的侍卫,被这架势惊住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大的排场?”

风泉自然不会把暗卫的事说出来,他见殷绪面上讶异不似作伪,暂时将怀疑放回肚子:“世子急召你回府,谁知你跑到哪里去鬼混,害我找了好久……废话怎么这么多,快和我回去!”

“公子、公子!”掌柜的颤颤巍巍地在外面叫:“这是,这是怎么了?”

“无妨,是家里人找我。”殷绪扶着墙站起,活动了下腿脚:“掌柜,结账。”

他轻轻拨开最前面侍卫的肩膀,让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多少钱?”

“青贝十枚。”掌柜看着侍卫们腰上的配棍,腿在发抖。

殷绪似笑非笑地瞟了风泉一眼,掏出两枚白贝:“余下的就当补偿你跑了的那几桌客人。”

“你的点心很好吃。”殷绪在他接过钱的刹那扬眉笑道。

掌柜忙不迭地下去:“谢谢公子。”

风泉被殷绪那一眼看得不自在起来,嘟囔道:“谁是你家里人……”

殷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跟着他进了马车。

原先设在锦都的分坛已舍了,害虫也清的差不多了,也许……他可以考虑再设一个分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