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风鹏正举(八)(1 / 1)

从季夏和情郎赵铎告别后赶上穆遥开始,马车就直接被穆遥扔在了垭州分坛,他们两人骑马带着殷绪没日没夜的赶进程,有的时候在客栈里住一晚,有的时候干脆找个山洞歇几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这种混乱的昼息时间导致殷绪每天面如菜色,一下马就抱着树大吐特吐,当然,这使他没有丝毫的时间用来感春伤怀,脑子里充满了对穆遥的国骂以及“什么坐姿才不磨大腿”这一类的命题。然后他由衷感谢把季夏派过来的,和他素未谋面的门主大人,坐在季夏美女怀里的时间是这场要命的路途中唯一的亮点——穆遥那个混蛋!如果一直坐在他马上,殷绪毫不怀疑自己会拥有一个半身不遂的后半生!

好在这种方式是有成效的,二十三天的路程用十三天赶完,在殷绪认真思考要不要截肢的第二天,他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鼎昇门总坛。

总坛建在群山环绕的蜀地,建筑风格十分……不好准确形容,文艺中带着几分骚包,庄重中掺着一点违和,不过最大的特点就是又高又险,用李白的话说,就是“噫吁戏,危乎高哉!”,“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用殷绪自己的话说,就是站在总坛最高处,有一种傲立群雄的沧桑感和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十分符合杰克苏小说里男主虎躯一震,九州大地英雄豪杰尽在脚下的地点,如果穿上一身白袍站在那里,迎风而立,霸气侧漏,在加上几分禁欲色彩,简直就是白子画上仙既视感有木有!再也不愁没有妹子投怀送抱了!但是!最要命的是这个“但是”!穆遥王八蛋把我放下来啊!没有恐高症也不是你这么玩的啊!你不能嫌我走的慢就单手带我走山路啊,一松手老子就掉下去了!救命啊妈妈我要回家!!!!!

穆遥急着带殷绪去接天峰上参加拜师典礼,饶是他内力丰厚,一个时辰内也不可能连翻三座山。看来他今天是注定要迟到了,穆遥扶着腰喘了口气,早知道时间这样紧,当初就不应该给季夏整整三天时间用来你侬我侬,真可谓是成全了别人难为了自己。

“喂,小鬼,”穆遥抱着殷绪继续翻山:“害你第一天来鼎昇门就迟到,实在对不起,一会儿你先去换拜师的衣服,不用管我。”

他用余光扫到殷绪惨白的脸色,觉得自己确实做得不太地道:“这是我第一次当别人的引导者,你,你……算我欠你一次,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好了。”

殷绪目不转睛地盯着穆遥的脸,盯得穆遥浑身不自在,在他要发火的前一秒,殷绪悠悠然移开了目光。

穆遥:“……….”

殷绪心中暗喜,终于扳回一局!面上却不漏声色:“哦,我知道了。”

穆遥:“……”直觉告诉他,自己又被这个小鬼耍了。然而此刻他没心情报复回去,他加快脚步,毕竟能早一分是一分。不过……胳膊酸就不是他的错了。

殷绪惊恐地发现,穆遥走路越发摇摇晃晃,伴随着的是他胳膊越来越松,时不时地又晃悠几下,殷绪的心,也随着穆遥近似抽搐的晃动中蹦来蹦去。

殷绪:“……”我【哔——】你大爷!

把殷绪送上接天峰后,穆遥差点累吐血。然而早已等在那里的侍童没有给他一点喘气的时间:“穆旗主,门主说让您自己去领罚,孩子就交给我吧。”

穆遥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向殷绪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人。

侍童轻轻拍了下殷绪的肩膀:“跟我走吧,您已经晚了。”

殷绪在心底暗暗为自已打气,片刻后,他学着老道士的样子对侍童微微一笑:“那么,就劳烦您了。”

殷绪穿着换好的礼服赶到拜师典礼上时,那里已经站了密密麻麻一大片人,其中有大约六十个孩子穿着和他一样的礼服跪在地上,一人着正红礼袍端坐在最前方的椅子上,殷绪料定那人就是鼎昇门门主,再看他下首列坐着几名长老,长老面前均跪着一或两个孩子,而门主面前摆着两张垫子,却只跪着一个少年,另一个垫子是空着的。

一打眼的功夫,殷绪心中已有定论,他当即撩袍下跪,丝毫不在意那是阳光最晒的地方,就这么闷不吭声地跪了半个时辰,一个声音从最上首方向传来。

“你就是我兄长向我荐来的人?”孔少慕见人已经晾得差不多了,开口问道。

殷绪暗暗心惊,老道士竟然是这个门主的哥哥!他从来没告诉过殷绪这个!

“是。”殷绪毕恭毕敬地答。

孔少慕慢悠悠地吮了口茶,“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殷绪。”

孔少慕早在信中就知道殷绪的名字,此时虽是明知故问,却还是被小小地呛了一口,心道什么破名字,嘴上淡淡道:“起来吧。”

他又转向下首第一个长老:“付长老,我这第二个徒弟,您可还满意?”

“既然是少卿荐来的人,自然不差,门主喜欢就好,又何必征求我老头子的意见?”付长老年近花甲,却并不显老态,声音洪亮又不失稳重,语气淡然,使原想给他找不痛快的孔少慕噎了一下。

孔少慕心中冷笑,现在这么能装,刚才他选聂家小子当徒弟时差点跳出来跟他急眼的是谁!以付杰为首的这群老狐狸从来没把他孔少慕当正经主子看,他们中意的门主一直是他远在天边的兄长孔少卿,现在自己收了孔少卿荐来的人,他们自然满意。孔少慕朝殷绪招手:“你过来吧。”

殷绪强压心中躁动,恪守礼仪地走到孔少慕座下空着的垫子上跪下,听他们刚才的对话,老道士在鼎昇门内意义非常,而自己作为老道士荐来的人,十分容易成为门内利益交锋的枪口,所以他现在一步都不敢多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有个行差踏错,到时真正受苦的只会是自己。

孔少慕暗自讶异于殷绪的镇定老成,转念一想便释怀了,心中又涌起对孔少卿的不满,他的好兄长,宁愿花大功夫培养一个幼齿小童,也不愿跟自己多说哪怕一句话。他骤然涌起一种无力感,将一切烦扰压在心底,再抬眼,他又是那个桀骜不驯肆意妄为的门主。

“繁长老,我记得你的女儿也在今年入门,可想好了拜谁为师?”孔少慕看向一个身着藏蓝长衫的男子。

“谢门主关怀,”那男子起身回话:“我本想给昭儿找个严厉的师父,可惜内子平日里十分娇宠女儿,若执意将女儿交到别人手里,怕是会平添不少麻烦。属下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昭儿放到自己门下看管,还望门主恩准。”他撩袍欲跪。

孔少慕皱眉:“坐下说话。”他等繁迢落座,才缓缓开口:“我只是一时兴起才问了一句,繁长老何必如此?至于收徒一事,你自己做主即可,不必有所顾虑。”

“既如此,属下谢过门主。”繁迢微微一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