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要是倒霉起来，放屁都能砸了后脚跟。
客厅里，许念还在自我消化要跟席卓一起去新西兰自驾十几天的事，门铃突然响了。
沙发另一头的席卓倒是很有眼力见，起身去开门。
刚才谢子霖来过电话，说会过来一趟，两人都以为是他。
“咔哒——”
门开的一瞬，门外的女人疑惑问：“你是谁？许念呢。”
坐在沙发上的许念跟弹簧似的弹了起来，对视上走进门的一男一女后，迅速挤出个露齿的笑。
“妈，程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秦雯穿着身酱红色的裙装，身侧的程立源也很罕见的穿了一身西装，两人一看就是准备好要去参加她婚礼的。
不等两人说话，跟在后面的程康看见许念，笑嘻嘻冒出头的喊了声“姐姐，姐夫”，只是看到陌生的面容时，那一声“夫”明显拉长了。
她迎过去，站在一侧的席卓已经拿出拖鞋。
“你是新郎……？”秦雯打量着身侧这个俊俏的男人，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妈，先进来再说吧。”许念伸手关好门，把手机调出动画片，打发程康去画室了。
很快，客厅只剩他们四人。
程立源打量着席卓，秦雯盯着许念。
气氛尴尬到快要凝固了。
秦雯从进门起就紧皱着眉，眼底有些泛红，明显是哭过了。一边的程立源面色铁青。
“你们都知道了吧。”许念直接问。
秦雯听她这么说，就当是默认了所有，直接炸了：“念念啊！你……你可真能！结婚当天换新郎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们商量？！你让文工团那些叔叔阿姨怎么想我们家啊？你知道妈妈有心脏不好的，你这是要诚心气死妈妈吗？”
许念绝望地想，秦女士又开始了。
秦女士是文工团唱戏的演员，嗓音穿透力绝不一般，最后那两句反文问跟唱出来似的，声音柔美却十分尖锐。
“还有外人在，妈您能冷静一下么？”她抱臂站在秦雯几步外的地方，语气略显冷淡。
自从许念够法定年龄能签约，她就彻底搬出去独立了。几年没领教，秦女士的功力见长啊。
许念有时候想，她爸不辞而别，是不是跟秦女士的嗓音多少有点关系。
秦雯摁着太阳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指着席卓没好气的说：“你们一声不吭就结婚了，还算什么外人啊？”
“老婆，你先冷静些，是林家那东西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让念念难堪在先，你跟孩子发什么火？”
在外人面前风风光光的程局摇身一变，成了家庭和事佬。他给秦雯顺了顺气，扭头挤了挤眼说：“你妈刚吃了药，端点水来吧。”
许念虽然不喜欢这个继父，但妈是亲妈，还是要去倒水的，谁知道这时席卓已经把水端过来了。
“叔叔阿姨，您慢用，是温水。”席卓眉眼一弯，笑的很灿烂，像暖阳。
“咱们第一次见，我是许念的继父，程立源，小伙子你怎么称呼？”
“我叫席卓，叔叔，是念念姐的朋友。”席卓嗓音很好听，刚说两句，便引起声控秦女士的注意。
“小伙子长得蛮帅的，不过你怎么能说是朋友呢！今天婚礼上的不是你？”
秦雯跟席卓讲话时，面容和语气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拿出手机推给席卓，指了指里面的照片。
照片里正好是他把许念和林炜辰一家隔开的场景。
“叔叔阿姨，你们可能是误会了。”席卓自然而然的坐在秦雯和程立源中间，声色并茂的讲起这两天发生的事。
许念站在一旁听着，有种自己命脉被人拿在手上的感觉。但很快，她发现席卓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他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耐心的讲前因后果讲明。
心底的那些不知所措，渐渐消散，安心起来。
当然，许念雇新郎的事，被席卓完美的替换成请仗义的朋友帮忙。
立在一旁的许念的听到他带着秦女士和程叔叔声讨渣男无耻行径时，也跟着骂了两句。
眼瞧着秦女士濒临爆发的火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灭了下来，许念打心眼开始佩服起这弟弟的高超手段。
妥妥的女性之友啊！
刚刚还纠结要不要找这家伙收订机票的钱，现在她决定免了！
到最后，秦雯泪眼婆娑，颇为内疚地说：“念念，是妈妈错怪你了，你放心，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一定让林家给你道歉！”
“那也不用，王姨能好意思把照片发给你来质问，就证明她压根没觉得她宝贝儿子错了。至于其他的，我没觉得自己受委屈，及时止损不是坏事。”
“唉，可惜了你和小辰这么多年感情。我也算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真没想到这小混账能干出这种糟践人的烂事……”
秦雯想起老宿舍的那些事，不免感伤。她跟王美兰是一个队的职工，两家走的很近，谁能到想本以为天做的姻缘最后变成了一盆屎，搞得一身恶臭。
“好了老婆，你就别可惜了，那渣男有什么好可惜的，念念这么优秀，还怕嫁不出去么？”
程立源扫了眼旁边的精神小伙，长得帅脾气好，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嘛，真是越看越喜欢。
秦雯眉头一皱，劈头盖脸道：“你懂什么，念念明年就27了，这对女孩子可是个槛儿，不只是青春开始走下坡路，就连相亲谈条件也要被别人减掉好多分的。”
许念佩服秦女士的脑部构造，前脚丢了个女婿，后脚就琢磨上让她去相亲，要是机关公司都有她这办事效率，GMV不得翻个几翻。
她立刻叫停道：“妈，这还有外人呢……”
“什么外人，现在在别人眼里，你们俩都结婚了，我看王美兰肯定会把婚礼上的事乱说，到时候给你贴上个已婚妇女的标签……”
秦雯说着说着，脑海闪过什么，她一把拉住席卓的手，关切的问：“小卓啊，你有对象了吗？”
许念笑了，不愧是秦女士，竟然打起女性之友的主意了。
“妈，您别想了，他还小呢，还没毕业呢，我们不合适。”
“小？多小啊？”
席卓哭笑不得，“阿姨我23了，现在单身，真不小的。”
单身？
许念想了下，他应该是单身，不然怎么出来做这种事，就上一个雇主小丫头都不可能允许的。
“23我都有你了，小什么小？我看蛮大的，女大三，抱金砖，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黄金定律，你觉得我们家念念怎么样？”
许念正要制止秦女士再次一次失掉分寸的行为时，那头的人突然说——
“念念姐很好。”
“我全都听她的，她要怎么着就怎么着。”
*
“念念姐，疼……”席卓捂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有些凶巴巴的女人。
“活该疼，刚刚让你跟我妈胡说八道。”
许念咬牙切齿地拉开他的手，又稳准狠的喷了了两下喷雾，才把人放走。
“不算乱说。”
他小声嘟囔。
许念习惯性耳聋，又不轻不重地摁了他脸一下。
“这么说不过是宽慰老人家。”席卓单手捂着脸，有些委屈的解释着。
“姐姐，你温柔些，我这还得靠脸吃饭。”他讨饶。
许念长叹口气，缓了几秒说：“你这么有眼力见，应该能看出来我跟我妈关系不好吧。”
“这些事我一般不跟她说。”
“但阿姨和叔叔都挺关心你的。”
“……”
席卓立刻改口道：“这事是我多事了，对不起念念姐，下次我一定注意。”
“不会有下次了。”
空气突然冷到凝固。
许念低着头，收拾药品箱，冷冰冰的说着：“这次的事辛苦你了，等旅行回来，你拿着钱回去好好把书读完顺利毕业。以你的外貌和演技，一定能接到戏的，加油吧。”
现在的许念又困又累，没心思理会对方是什么反应，也不需要知道。
她起身走了几步，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说：“谢子霖快到了，一会儿你跟他走就行，明天机场见吧。”
“姐姐，还是这么绝情啊。”
席卓低声嘀咕了句，目送他回到屋里。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摁下了“回避型依恋人格”这几个字时，手机上的页面突然蹦出一条好友申请。
【开高铁的舒克】
是个卡通老鼠的头像。
席卓狐疑的点下确定，对方立刻发来条信息。
开高铁的舒克：姐夫，我是康康:)我拉你入群
【开高铁的舒克】邀请您加入【相亲相爱一家人】
开高铁的舒克:欢迎卓哥（撒花)
荷花:我是念念妈妈，欢迎小卓
老程:欢迎（鼓掌)
荷花:（红包)
荷花:（红包)
荷花:（红包)
荷花:（红包)
老程:（红包)
……
荷花:小卓，这是叔叔和阿姨对你帮念念的一点心意，她平时有点粗心，既然你们要一起出玩，还麻烦你多照顾她，多担待着点，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卓:好的，阿姨放心，认识这么久，念念姐照顾我更多。
席卓点开群聊详情扫了眼，发现群里还有许念！
做贼必然心虚，席卓下意识地看向许念的屋门，竟然毫无动静。
这时，私聊框又弹出一条信息。
开高铁的舒克:姐夫，你跟我姐出去玩的事是我跟我爸妈说的，我看到姐姐给你订了票啦，嘿嘿。
卓:赞（拇指)
开高铁的舒克：姐夫，红包见面分一半呗，之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坏笑)
席卓想了下许念的弟弟不过是个初高中生，不能让迷途少年沦陷在金钱之中。
他回复：红包包含了叔叔阿姨心意，不能随意转发，这样吧，等我和你姐回来了，哥带你出去玩。
开高铁的舒克:我想开卡丁车，行吗？
卓：只要你年龄够，飞机都成，高铁咱没这资源。
开高铁的舒克：够意思（拇指）那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吧。
卓：？
开高铁的舒克：我姐早把群屏蔽了，你在群里随便跟我爸妈聊（坏笑）
席卓微微一笑，点开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另一头，许念在床上辗转反侧，捧着手机删光了社交媒体上所有关于他的一切。
摁下删除的那一瞬，许念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现在她打开微信，准备整理跟他有关的好友列表和群聊。
突然，她注意到不起眼的折叠的群聊里，一个熟悉的名字正在疯狂顶掉最新一条的信息。
卓：@荷花，阿姨您唱的可太棒了，真的是民间老艺术家。
卓：叔叔经常喝酒吗，新西兰的护肝片听说不错，到时候买来您坚持吃一段时间……
随后她点进了那个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点开的家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