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慧贵妃脸色一变，胸口起伏，“你住口。你给本宫闭嘴。”

“就算我闭嘴，你也没办法掩盖事实。哼，孙若兰吞金自杀，请问贵妃娘娘，她金从何来？”

孙若兰名花无主，还没有定亲。

而本国未婚女子，就连公主郡主，未定亲之前，都不会佩戴黄金首饰。

孙若兰死的时候，身上穿戴整齐，发饰和云暖在栖凤阁看见的几乎一样，就算有被云暖看漏掉的头饰是黄金做的，那也不会很多，可是想吞进自杀的人，吞的量太少，不可能立即死亡，只能说她吞了很多，那这么多的金子从何而来？

“能吞下过量黄金导致人死，只能是有人提供黄金，请问贵妃娘娘，昨日，还有谁见过孙若兰，并且给她这么多金子？”

端慧贵妃一时语塞。

她当时也考虑到逼孙若兰吞金自杀很危险，可是没有别的自杀方式，可以在看守的人不发现的情况下死亡。或者就算发现了，也根本救不活。她这才冒险。

“杀了外甥女，又去怂恿外甥自杀揽罪，我真是不明白，难道绑架我的背后黑手是贵妃娘娘？”

“胡说，本宫”

云暖想快点结束一切，直接打断她的话，“您当然不会绑架我，是云熙要绑架，那么，您到底为什么不惜牺牲娘家两个孩儿的性命却维护她？或者是维护她要维护的人？”

“他们犯了滔天大罪，唯有以死谢罪，才能保住孙家不受牵连。”端慧贵妃稳住情绪，努力解释。

“是吗，可孙若兰早就告诉你，云熙涉足其中，为何你不让他们供出云熙？”

面对云暖的咄咄逼人，端慧贵妃显得十分被动，“供出太子妃，牵连太子，罪名更大。不如自己揽下，还能得太子夫妇一个人情。”

云暖都被她的话逗笑了，什么人情有两个孩子的命重要？

更何况那人是太子夫妇，按宫斗常识来分析，难道端慧贵妃不应该在这件事上煽风点火，好将太子拉下马，扶自己的儿子上位？

她的举动实在荒谬可笑。

“你那么惦记太子夫妇，我猜他们和你的关系非同寻常，难道太子不是皇后的嫡子，而是你的孩儿？”

“大胆！”

皇后和端慧贵妃同时吼出这两个字。

然而皇上却冷静的如同一尊雕塑，眼里都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一件突如其来的绑架案，却引出这么多事，这皇宫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已经麻木了，什么儿子，孙子，好像统统都与自己无关。

所有的亲情，温情，都在时刻考验利弊。

他不会阻止云暖说下去，虽然所有的一切，云暖都已经告诉他，他也仔细想了一下午。

突然就释怀了。

后宫最有权势和地位的两个女人同时呵斥云暖，她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一直很好奇，云熙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得到贵妃娘娘这么多年如一日毫无底线的宠爱？”

“原来是她抓住了您的把柄，您不得不对她有求必应。”

什么太子，贵妃，今天统统下台。

“贵妃娘娘真是玩转后宫的好手，用自己的儿子换下中宫嫡子，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消失，又借已故宸贵妃的手毒死晋王殿下的生母，将晋王殿下养在膝下，宸贵妃被废关进冷宫，至死都没有和皇上再见一面，而您踩着她们的尸首顺利坐上贵妃的位置。手段之高明，让人佩服。”

皇上垂眸，缓缓闭上眼睛。年轻时的眼睛很容易被冲动蒙蔽，根本想不到眼见不一定为实。

人心最会掩藏。

谁能想到，一向恭顺胆小的女人，会是将大家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狠角色。

脑海中又想起那个明媚阳光的女子，嘴角眼角永远都带着笑。即便不再青春年少，却让人永远感觉活力四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以为那种纯正的关系牢不可摧，却在最考验信任的时候翻了车。

他亲手将她送进冷宫，找了莫须有的罪名，发配了她母族所有人

时过境迁，她早已香消玉殒，然而她的笑容依旧那么鲜明。

无数个夜晚，他都为曾经的冲动后悔，只是一想到她趁自己不在，毒死他最心爱的女人，又恨的牙痒。

而今真相大白，原来，自己才是个小丑。

看错了，恨错了，信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突然仰天大笑，悲愤的声音响彻梁顶。

“朕自认为对你从无亏待，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为什么将他最信任的，最宠爱的人一一送去地府？

端慧贵妃眼眸含泪，双目狰狞，虚伪的面具一层一层剥开，“你不曾亏待臣妾，可你又何曾善待过臣妾？臣妾十岁就跟了您，所有的心思都在您身上，您对臣妾可有一丝丝真心？可曾真正瞧得起臣妾？”

“你有最信任的女人，有最喜爱的女人，也有不得不宠爱的女人，唯独没有臣妾的份，不就是因为臣妾的母亲是家奴出生？她们生的孩子尊贵如宝，而臣妾的孩子却如同草贱。呵呵，这深宫若没有母族撑腰，没有您的宠爱，自己若再不争气，谁能活过两天？”

她揪住衣襟，哭的撕心裂肺。

“臣妾的第一个孩子，难道不是被她灌药打下的？呵，您可替臣妾说过一句话？为孩子说过一句话？那是一个已成型的男孩啊。”她指着皇后，双眸通红，眼里都是恨意。

后来，她与皇后同时怀孕，便做好准备，偷换孩子，即便皇后先临盆，她为了实施计划，冒险喝了催产药。

计划成功后，她亲手掐死皇后的儿子替她那还未于世谋面的孩儿报仇。

从此以后，她的心里便没有了对皇上的爱恨情仇，有的只是算计和毒害。

秦湛的生母，是她为了讨好皇上，借机献给他的，却又在她生下秦湛时，给她喂了毒药，并栽赃给宸贵妃。

宸贵妃心思单纯，又有皇上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当皇上将嫌疑落在她头上时，她居然固执地连解释都没有，倔强地进了冷宫。

很快，她在冷宫抑郁而终，家族也受牵连，没落了。

皇上心头悲伤翻涌，深知后宫女人们争风吃醋的手段，却没想到竟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千百倍。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朕念你服侍朕多年，从未嫌弃过你的出生，继承大统，也没有忽视你，你却如此攻于算计，蛇蝎心肠。”

端慧贵妃不屑一笑，攻于算计？

后宫佳丽三千，谁没有心思？谁不攻于算计？

“您以为臣妾是怎么爬到今天的位置上？不算计别人，难不成要看着你宠爱别人，让别人爬到臣妾的头上？你喜爱的女人，你喜爱的皇子都是臣妾的眼中钉。”

都得死。

“所以你害死了玉氏，赶走了轩儿？”

端慧贵妃知道自己气数已尽，翻不出什么风浪，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说个痛快。

“是臣妾做的，玉氏本就占着你的宠爱横行后宫，又因为母族势力强大，没少欺负人，即便臣妾身为贵妃，她都不放在眼里，还时常羞辱臣妾出身低贱，迟早要从贵妃的位置上滚下来，从那时起，臣妾就暗暗发誓，让她为她说过的话后悔，果然，她死了，她的后盾灭了，唯一的儿子成了质子……”

皇上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就是多年以来，只要他宠爱的女子都不得长久。

宫里唯一没被她坑害的估计就剩下皇后，原来她的儿子要凭借皇后成为太子，需要皇后的母家兄长丞相的扶持。

皇后颤颤悠悠爬起来，一个没站稳，趴到端慧贵妃面前。

“你是说本宫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你的，而本宫的孩儿早就被你残害？”

她揪住端慧贵妃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吼道。

端慧贵妃笑容阴冷，瞪着眼睛，“对，那柔软的脖子咔嚓一声，被我掐断了，哈哈哈哈！你自从那次生养过后不能再有孩子，也是我做的。”

她要皇后从此只有一个儿子，所有的爱和希望都要放在这个孩子身上。

事实证明皇后不负所望，对太子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

皇后听完这些眼睛瞪的如同银铃一般，缓缓松了手，不过眨眼功夫，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像被雷劈过一样，保持各种姿势不变，木纳地看着皇后被人抬走。

大殿里的嘈杂又恢复死一般寂静。

直到去查验孙威的太医回来禀报，孙威腰部确实有指甲划伤留下的疤痕，颜色症状是藤萝汁液进入肌肤留下的，疤痕的结痂时间与云熙怀孕的时间可以对上。

并且，孙威也承认那天晚上在竹林确实有过一段艳遇，当时，他以为只是某个思春的宫女，并没有在意。

云熙自己都懵了，明明和秦湛，怎么成了孙威？

她不敢相信，惊慌失措。

本来只是绑架云暖，给她点教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尘封的秘密怎么就突然被云暖揭开了？所有的事怎么就水落石出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大声哭喊。

突然她捂住肚子，睁大眼睛。

张开的嘴巴颤抖不止，像是呼吸困难。

皇上朝门外抬了抬手，“带下去。”

很快几个人进来将云熙拖出去了。

云熙的事情已经清楚，别说她肚子里不是皇孙，就算是，皇上也不会留下她。

皇上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想着这一团糟的事，心里麻木不仁。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端慧贵妃面前。

眼里的恨掩饰不住，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他不知道怎么处置，才能让眼前的女人后悔。

“孙氏，朕不会杀你，朕要你看着自己种下的恶果全被你的儿子吞下。”

随后，她恶狠狠盯着秦煜，不像父亲看着儿子，倒像饿狼垂涎猎物一样。

端慧贵妃没有任何软肋，只唯独一个儿子，是她的命脉。

她惊恐地不知所措，皇上不让她死，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煜儿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

皇上态度决绝，“从你掐死朕的嫡子时，他便也跟着死了。”

“你要做什么？”

“朕要让孙家所有人，为你的歹毒陪葬，朕要你亲手送你的儿子上路……”

“不”端慧贵妃爬到皇上脚边，不停地磕头，“你杀了我，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和煜儿无关，他是无辜的。”

皇上一脚踹开她，一甩衣袖朝门口走去。呵呵，她的儿子是无辜的，谁的孩子不是无辜的？

端慧贵妃跪地前行，哭求他放过秦煜。

见皇上头也不回，她深知这个男人的心已经如钢铁一样坚硬，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改。

“皇上，你不想知道元素的下落吗？”

男人的脚步顿住，高大的背影缓缓转动。

回眸之际，玉旒上的珠子碰撞的哗哗响。

“谁的下落？”

“元素……”

皇上侧脸俯视，眼里都是震惊。他疾步上来，揪住端慧贵妃的衣襟将她拎起来，“她在哪？”

端慧贵妃眼角两行热冷划过，心头崩起的一根弦终于松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你答应放了煜儿，不动我娘家所有人。”

皇上双目充血，手握住端慧贵妃纤细的脖子越收越紧，“你还敢跟朕提要求？”

直到端慧贵妃的眼珠快要瞪出来，他才恍然清醒松了手，“朕放过你和你的儿子，快说。她在哪？她的孩子是否在世？”

或许用了力，皇上略显气喘，身体不由地左右晃了两下。

秦湛上前扶住，“父皇，保重身体要紧。”

这句苍白无力的劝慰对于今天的皇上毫无作用，论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崩溃至极，没能一口气背过去，已是万幸。

原以为端慧贵妃死定了，却冒出一个救命符，云暖很好奇，虽然不知道这元素是谁，却能看出对皇上来说很重要。

难道是他的一段风流史的女主角？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只是被端慧贵妃这个打胎大户给害了。

她妄自揣度，替这些女人悲伤，目光不自觉望向秦湛，突然感觉这个男人根本不像他好色的老爹。

很欣慰，自己没爱错人，要不跟一般女人斗智斗勇，整日活在阴狠算计中，就算不死，也得抑郁。

端慧贵妃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吸气，好一会才抬头，仰视所有人，最后目光定在云暖身上。

云暖被这眼神吓住了，“你看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