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双手扶着隆起的小腹，艰难地跪了下来。

秦煜看了一眼云熙的肚子，心疼地为她求情，“父皇念在她怀有您的嫡孙份上，先让她起来说话。”

“住口，”皇上的声音掷地有声，毫不掩饰怒火。

秦煜吓的脖子一缩，直起的上半身也随即塌软下去。

今天拿嫡孙说事不管用呢。

皇上狠厉的目光投向云熙，“大胆云熙，你可知罪？”

云熙被他突然问话，吓了一跳，也知道绑架的事情暴露。

她急忙磕头腾认错，将责任推给孙若兰，“父皇恕罪，我是被孙若兰兄妹蛊惑的。当时我与妹妹在花园遇上，她冲撞了我，差点害了我腹中的孩儿，我气急与她起了冲突。正好被孙若兰看见。她蛊惑我找来孙威，准备给妹妹一点教训。”

现在只有将责任推给别人，尽量拿怀着身孕说事。

秦湛投来狠厉的目光，无声警告她好自为之。

云熙也咬牙回以警告，到时候鱼死网破，可别后悔。

皇上哼哧一声，手掌狠狠地拍向桌面，震的茶杯在杯托里打转，“死到临头，还毫无悔意。”

听到死字，云熙身形一顿，皇上不至于因为云暖这件事而杀了她吧？

她怀的可是皇上的嫡孙啊。

这下她有点慌了。

真不知道秦湛和皇上说了什么，让他突然对自己有这样大的厌恶，连最看重的嫡孙都不在意了。

正心下慌乱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时，赵公公小心凑到皇上跟前，“皇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朕有事要说。”

说着，两位娘娘被婢女搀扶进来。

皇后深知儿媳妇犯下的错，奈何她怀有身孕，不能这样跪着。

“皇上息怒，太子妃虽有错，可晋王妃也没多大的事，您消消气，看在未出生的孙儿面上，饶了她一回吧，以后臣妾定亲自管教，再不会出什么岔子。”

皇上很少对皇后动怒，今日或许是真被气到了，一点面子没给，“闭嘴吧，你自己养的好儿子，选了的好媳妇。”

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端慧贵妃。

端慧贵妃低头，刚刚还想附和皇后两句，现在也没了勇气。

毕竟闯下大祸的人除了太子妃还有她的两个外甥。

皇上双目充血，怒气冲冲指着秦煜，“朕看重你，你们夫妻两居然用个野种来糊弄朕？”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差点将后宫两位身份最尊贵的女人给劈傻了。

端慧贵妃急的站了起来，神色骤变，“皇上，您再生气，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这关乎皇家子嗣和太子的东宫之位，经不起胡乱猜疑。

“你给朕闭嘴，与你的账等会再算。”

端慧贵妃心头揪了起来，孙若兰都已经死了，皇上还要追究到底吗？

“皇上，臣妾的两个外甥死不足惜，若是因为他两牵扯太子和皇孙，臣妾内心难安。”

她诚恳地磕头求死，“皇上不如赐臣妾一死。”

皇上侧脸定定看着端慧贵妃。

这般死亡凝视，差点让她原地死去。

“想死就去死，无需朕赐。”皇上甩出冰冷的一句话，全然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

秦煜此刻脸上已经煞白，双唇毫无血色，眼神闪躲，即便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却找不到更好的话语进行辩解。

皇上颓丧地指着秦煜，“你自己说，这孩子是谁的？”

“是儿臣的！”

皇上气的随手抓起一本奏折砸了过来，“你的？你个混账东西。”

皇室血统一向要求纯正，他身为太子，居然弄个不知哪来的野种糊弄他。

还糊弄成功。

云熙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没人能证明孩子是谁的，就算他怀疑不是秦煜的，但是绝对想不到是秦湛的。

因为秦湛的表情说明，他没有告诉皇上关于孩子的事。

不管怎样，这孩子都是皇家血脉，都是他的孙子。

她不信皇上能处死她和孩子，然后将一切公布于众。

还有，就算死，也要等她将孩子生下来，时间拖的久，她有办法力挽狂澜。

现在她不想说话，只需要坚守孩子是秦煜的就可以。

她抽出手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父皇，您再厌恶我，也不能质疑孩子。”

皇上此刻愤怒的眼神已经变的平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他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身为太子妃应该知道，太子服用药物过量，一年前已经丧失生育能力。”

所有人都惊呆，尤其是皇后。

她差点晕了过去，双腿不听使唤地慢慢从椅子上跪下来，随后爬到秦煜身边，“儿啊，你父皇说的可是真的？”

一国之君，如果不是有了确切的证据，是不会乱说的。

皇上此时心痛至极。

今天云暖来上书房告诉他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桩桩件件都让人震惊。

虽然云暖拿不出证据，可他还是怀疑起来，所以叫来东宫惯用御医问清了此事。

御医之前迫于太子的恐吓，一直瞒着此事，并且积极提供治疗。

奈何秦煜太沉迷女色，治疗但凡有点气色，立马忍不住夜夜笙歌，现在治疗越来越困难。

虽然有望治好，但是以后子嗣不会繁茂

秦煜已经吓的三魂七魄不附体，急忙哭着磕头，“父皇，儿臣正在治疗，太医说会治好。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不是儿臣的，可也是您的孙子儿臣，儿臣不是有意与她合伙满您，实在是不忍心伤害七弟的孩子。”

云熙见事情彻底败露，再没办法强装，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她也只能将救命稻草放在秦湛身上。

皇上总不会大义灭亲，杀了儿子又杀孙子吧？

“皇上，”云熙哭的悲天悯人，身体跟着声音颤抖，“这孩子确实是晋王的。是他强迫我。自我与太子成亲，他便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时常找机会偶遇我”

秦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静静地看着所有人的嘴脸，看着云熙高超的表演。

未等他辩解，云暖不请自来，显然刚才的话，她已经听见了。

“是王爷偶遇你，还是你知道太子殿下无生育能力想找王爷要个孩子巩固你的地位？如果这个秘密一辈子不见光最好，就算见光了，反正孩子不是太子殿下的就是王爷的，都是皇上的孙子，你罪不至死！哼。你算盘倒是打的精，可人算不如天算。”

云熙仰着脸，泪痕未干，也不辩解。

反正破罐子破摔。

皇上未曾想到这一点，如果真是秦湛的，那还真不好处理。

皇后刚刚差点死去，现在算是一口气活过来了，先不管太子之位，保住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皇上，你要替煜儿做主，他们这对狗男女通奸，将我儿害苦了。可怜我儿还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她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的儿子一下子从欺君者变成了受害者，至少会免于责罚。

端慧贵妃没有问秦湛事情的真相，一帽子扣下去，“湛儿，母妃知道你对云熙念念不忘，可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跪了下来，哭着请求皇上饶他们死罪，那孩子总归也是皇家的血脉。

饶不饶秦湛死罪，她可不关心，主要是云熙不能死。

云暖缓缓上前，走到秦湛身边，很是疑惑地说道：“贵妃娘娘是王爷的母妃，难道也怀疑王爷会做出这样的事？”

端慧贵妃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地说道：“孤男寡女相处一室，难免冲动，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娘娘不应该先问一下王爷？您这么急着给王爷定罪，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太子才是母子，王爷只是个冤家？”云暖弯唇一笑，满脸嘲讽。

“云暖，别改了姓就忘记自己是谁，谁允许你这样在皇上面前放肆？”端慧贵妃声色严厉。

云暖也不示弱，“我没有忘记自己是谁，反而是贵妃娘娘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皇上没有呵斥云暖，反而看向秦湛，“老七，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秦湛肯定地答道。

云熙听秦湛这么说，立马顾不得形象，“秦湛，你敢指天发誓，这孩子跟你没关系？”

秦湛片刻没犹豫，三指并拢发了毒誓。

“你果然狠，现在为了自保，至我不管不问。你还是不是男人。”

云暖始终保持不惊不咋的神情，十分淡定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孩子是王爷的，请拿出证据。”

证据？当然有。

云熙已经豁出去了，“秦湛，那夜你我在一起，我曾用带有藤萝毒的指甲在你腰间留下痕迹。”

藤萝毒并无剧毒，只是毒液侵入皮肉，会生出奇怪的颜色，且永不能消除。

这种毒取自深海的一种鱼，提炼麻烦，十分少有。

既然他如此绝情，那也别怪她将所有事情抖出，要死大家一起死。

云暖一怔，诧异地看向秦湛，“我见过这个疤痕。”

说完便捂住自己的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云熙十分满意云暖的表现，这无疑是在和所有人证明，秦湛身上确实有。

皇上见状，闭了闭眼，十分失望，“秦湛，正好御医在，你们去偏殿查验，若是真如她所说，朕绝不姑息。”

说完，摆了摆手。

秦湛和御医一前一后进了偏殿。

等待是件让人煎熬的事，好在这种查验不需要多少时间。

不过半刻钟，秦湛和御医一起来到众人眼前。

秦湛的表情依旧不变，和刚才进去一样，毫无波澜，似乎所说之事与他无关。

而御医的脸色有些难堪。

他来到皇上跟前，拱手道：“据微臣仔细查验，晋王殿下身上新伤旧伤无数，唯独腰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痕。”

云熙大笑起来，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不可能，你们休想糊弄我，有本事让秦湛当着所有人的面露出腰部，否则我不信。”

皇上气急，既然御医说没有，那肯定没有，“放肆。朕的儿子，堂堂皇子，岂是你可以随意糟蹋的？”

秦湛面色冷漠，转身道：“父皇息怒，看一下无妨。”

说完，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扯开腰带，缓缓露出腰部。

光滑白净，无新伤旧疾。

云熙彻底傻眼了，她不信，跪地移到秦湛面前，拽住他的袍角，仔细看着他的腰间，“不可能，我明明在这里留了一道疤痕的。肯定是你找人消除了痕迹。”

他神通广大，找人消除也不是不可能。

御医道：“据老臣几十年的经验观察，王爷腰部从未受过伤，连皮都不曾破过。”

云熙还要拉着秦湛吵闹，不肯承认自己看见的。

云暖一把推开她，嫌弃的不想看她一眼，“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那夜和谁偷情，想栽赃给王爷。”

云熙想起她，跪着爬到她面前，扯着裙角，“你也看见了疤痕不是吗？”

云暖不说话。

上书房一片死寂。

各人脸上表情怪异，都将目光聚集在云熙身上。

好一会，她缓缓站起来，脸色平静地吓人。

“疤痕不在，我还有人证。”

她看向殿外。

一名宫人走了进来。

这正是那天给秦湛传话，说太子妃在竹林等他。

不仅如此，还有栖凤阁的两名婢女作证，那晚确实看见太子妃和秦湛拉拉扯扯……

云暖不说话，就是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还要牵扯多少人进来，正好一网打尽。

现在，她终于看不下去，“云熙，我是看到那道疤痕，却不是在王爷身上，而是在孙威身上。”

所有人都惊住了。

怎么又扯上孙威？

云暖不放过孙若兰，已经成功借端慧贵妃的手弄死她，现在她同样不愿意放过孙威，那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动那样的心思。

她最恨最恨色迷心窍的男人。

“本来关乎王府颜面，我本不想说，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脸面了，孙威绑架我，恰巧遇到禁卫军的一个勇士，两人打斗起来，当时勇士扯烂了他的衣裳，无意中露出疤痕。”

虽然成功规避了孙威欲行不轨的事实，大家却心知肚明。

端慧贵妃听到这里，几近失态，“云暖，你不要再往威儿身上泼脏水了……”

“贵妃娘娘说错了，你应该让我不要往太子身上泼脏水才对。”

端慧贵妃愤怒的表情瞬间转变，满脸恐慌地看着云暖，“你这是什么意思？威儿是我的亲外甥，我不护着他，任由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孙若兰还是你的外甥女，还不是被你亲手送上了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