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知道，不蒙刚刚发难，勃罕野刚刚想要插手，其所辖范围内一片草原发天火，如今入冬天气干燥，这火竟然蔓延成势。而此同时勃罕野族部大将什值便突然搞出了些小动作来，虽未曾明着做些什么，但弃都弥难免忌惮。所以这两边事情一合，弃都弥也颇有些焦头烂额，自然也没那功夫去插手不蒙的事情。”宋钺道，“只是奇怪的是，这也实在巧合……”

“而且更奇怪的是，不蒙对是兰的这一战，来得快，结束的也快。是兰部族兵马不算强盛，更不要说不蒙的偷袭在线，所以原本不蒙部族长不蒙和一几乎已经带兵打到了班虚城下了。但后方不蒙部族内却突生内乱，不蒙和一的兄弟不蒙保安提趁此时突然集结势力意图夺位。”

“不蒙和一此时自然不敢继续向前，所以略等了几日，这几日倒是给了是兰部安排布置的时间。后来不蒙保安提被不蒙和一的长子所杀，不蒙和一松了口气打算继续攻打班虚城，却不想这位一直身强体壮还算骁勇的不蒙部族长突然于军中病逝了。不蒙军队一时士气大败，被有准备的是兰部一击重创。后来不蒙和一的长子不蒙答比那匆匆继任族长，下令收兵，又亲自去班虚城与是兰部和谈顺便迎回了父亲遗体。”

“所以这不蒙发难的一场勃罕野和不蒙都不曾讨的什么好，还各自元气大伤了。但是苦主的是兰部，最后还从不蒙手里要回了一块草地的赔偿。”宋钺件沈蔷听得仔细，更加诧异他对此事之关切“说来是兰部如今的族长年轻体弱也并未有什么拿得出手为人称道的功绩，若说这次事情皆因人之谋划那这是兰泽门是断没有那般那边谋略手段的。我从父亲那边收到的消息中推测这是兰泽门后边是有旁人的手段的……”

“那人……当真如此手段？”

沈蔷喃喃自语，一旁宋钺听在耳里有些诧异便问，“您说的那人，是谁？”

沈蔷忽看向宋钺问道，“你可知道玄羌是兰部族浮珠神迹之说？”

“您是指是兰部族公主是兰哈碧之女，是兰浮珠出生时的神迹之说？”宋钺道。

“你知道这事？”沈蔷原本还打算让人去查探，却不想宋钺竟然知道。

“确实知道一二，当初也是偶然，后来听来有趣便又着意证实了一番。”宋钺便慢慢道来“玄羌族各部族皆有自己信奉的图腾而其中是兰部的图腾便是猛虎出林，族内各处常饰虎纹，屋内居所更多壁画，又常以灵珠饰虎目所以渐渐地各色灵珠便成是兰部族人心中供奉剑神的灵物，后来上好的灵珠在是兰部族内更是价值千金。”

“是兰部主城班虚城中有一处灵潭形似灵剑，长十二尺有余深约三尺，池水不见源头却终年不竭传说这处灵潭是玄羌族阖族信奉的剑神之力留下的遗泽。后是兰部族人皆以此为愿池投以灵珠许愿，灵珠如水即沉。但二十余年前是兰部族长之女是兰哈碧临盆前来此祈愿，也投以灵珠然灵珠入水之后，愿池中累年集聚的灵珠却慢慢浮于水面并伴池中灵光大盛。而这位族部公主回府之后的当晚便诞下一女，名之浮珠。”

“是兰部族长爱之较其女更甚，视为族中至宝。只是可惜，是兰一族后继乏人，如今的族长年轻孱弱，虽有些手段，也仅仅略能自保而已。而这个曾被是兰族视为神迹的是兰浮珠也不过就是因为担了个虚无的令名而被别族忌惮逼迫放逐罢了，这些年也不知道流落到何处去了。”

宋钺说完只觉得奇怪“您突然提到这位浮珠娘子……，莫非此次玄羌族之事有她的手笔？”

“阿钺，你父亲这两日可在家？”沈蔷未曾回答只急切问道。

“父亲这两日不在都中……您是有什么事情么？”宋钺不解。

“便是关于这玄羌族内乱之事，还有这位浮珠娘子。”沈蔷正色道，“不瞒你说，玄羌族这事，还极其有可能便是这位浮珠娘子的手笔。”

“当真？殿下是从何处得知的？”宋钺惊讶，“这位浮珠娘子可是失踪了有十数年了……”

“不，她没有失踪，她可能一直生活在大都府。”这番得到确认的消息之后，沈蔷心中喜悦，他看向满面不解的宋钺，道，“你可知道东城那座名声在外的园子词人霁？”

“自然知道。”宋钺道，“先前外头不是还说整个大都府只有你有那个机遇得以与园主人交游论画，那幅词人霁小景到现在外边还有人求购呢。也有诸多人来探寻园主人身份您却从不松口外露。”

“今日之前我并不知道词人霁园主人身份只知道她是女子旁的一概不知，甚至连她的容貌都未曾见得。我也一直暗中让人调查，但是一无所知后来两次见她时我也不是不曾套过话，也是丝毫有用的消息都没套出来。她实在是一个机敏的人，若非今日她自己刻意揭露，我怕是还不知道，她便是是兰部族的那位浮珠娘子。”沈蔷道。

“殿下是说，词人霁园主人便是是兰部的那位浮珠娘子？”宋钺实在是觉得震惊了，“词人霁建成也有十多年了，据说一直有人住着，这位是兰部族的贵主当真在大都府生活了十数年之久而从未被人发觉过身份？”

“是。”沈蔷目色渐深，“由此可见，若非手段非凡，一个早早被放逐在外的女子，如何能做到这般密不透风？甚至还一手操控了此次玄羌族之乱，逼得勃罕野不敢出手，更逼得不蒙退兵割地……如此非凡手段啊。”

“这位传说中的浮珠娘子，或许可为我所用。”沈蔷赞叹之余，又向宋钺透出，“你可知道，今日她给了我一个消息，一个或许连你父亲，都没能查探到的消息。”

“是何消息？”宋钺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不免好奇。

“玄羌族大族长勃罕野弃都弥与胡炎纪有密谋，他二人一直都有暗中往来。”沈蔷示意他凑近来，压着声音在他耳边道。

宋钺乍一听闻，震惊地连脸色都变了，又听沈蔷道，“我们既然先知，这事情便可利用，至于如何利用，还需查探他二人所谋之事，还需得阿舅替我筹谋。”

“况且此事可说隐秘，她是从何得知的我们不得而知，她也未曾透露我分毫。但我想着，她既然告知于我，想必也是种示好，至少也不会是敌人。只是到底仍有疑虑，所以想需阿舅为我分析一二。”沈蔷道，“不知阿舅合适回来大都府？”

听得沈蔷之言后，宋钺震惊感叹不绝，却也仍有犹疑，他未曾见过那位“浮珠娘子”，也不敢下定论。但心里也已经偏向于，若是此人能才可用，也愿相助，便是他国别族之人，自然可招于旭王麾下来。

“父亲得了陛下旨意出城巡查的，昨日方离开，说是两日便回的，约莫明日也该回来了。”宋钺道，“此事确实当好生商议一番，待父亲回来共议。”

宋钺起身告辞，“晚间宫中开大宴为长楚使团接风，我还要去宫中值守，这便先走了。午间小宫宴殿下并未出席，这晚间大宴是得去的，殿下莫忘了时辰。”

“嗯我晓得了，略梳洗一番便进宫。”这大小宫宴原是陈国迎客之礼，也是为表重视的意思，沈蔷自然是晓得的。

沈蔷起身送宋钺至院内，又不免多交代了两句，“胡炎纪手段颇多，先头说的被已送去宗正司的那人，若有机会也留意一二。若是不得机会，也千万不得冒险。”

宋钺应了，匆匆离开。

陈宫之中晚宴既开，设宴的蓬莱宫灯火通明，宫人内侍往来不绝，歌姬舞女彩袖招展，一应规格比之午间小宴更高出数倍。

而作为此宴的绝对主角，早就享誉天下十数年，却避世不出而得众人诸多猜测的南阳王谢岑，显然成了此次宴会众人的目光所聚之处。

只是即便处于众人目光之下，却依旧泰然自处，始终眼角带笑少有言语，不过偶一举杯朝上头陈帝一引，答一两句陈帝的话，除此之外再没与旁人多说一两句。

端的是矜贵尔雅，气度绝尘，只是落在众人眼中，却是疏离而不可接近的感觉。

要是雍黎见着大约得嗤笑这家伙人前端得谪仙一般的范儿，人后指不定怎么使着腹黑手段呢？

上首年过半百的陈帝，身材略有发福，看着身体并不甚好的模样，只是精神却不错。

他似乎对谢岑颇热情，还频频劝酒劝菜，一席下来，大半时间都在与谢岑闲谈，即便谢岑言辞并不多，但往往一两句却总能说到要点，所以到让陈帝也也有了种相谈甚欢的感觉。

下首陈帝的几个皇子，安心喝酒吃菜赏歌舞的是一个都没有，倒多留意在谢岑这边。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父皇与这位南阳王相谈甚欢，偶谈到兴起之处，还微微倾身去与谢岑说话。

沈芝仗着自己一贯受宠，又因自萧邑迎接谢岑几日相处下来也算相熟，便端了酒杯往前，举杯敬上，“父皇，今日歌罢饮罢，也算宾主尽欢，儿臣愿以七盘舞迎长楚贵使。”

七盘舞在陈国基本是贵族子弟中人人皆会的舞蹈，应着陈国的风俗，七盘舞可为答谢之意，也可为迎接贵客以示尊重，甚至宾主尽欢时把酒共舞也是情致，所以沈芝这个提议说来也并不突兀，反而显出几分尊重好客的热情之意。

陈帝自然不会不同意，当下笑道，“吾儿以七盘舞迎南阳王自然甚好，恰让南阳王见见我陈国独特的风物人情。”

有皇帝陛下这句话，除沈芝外，其他几位皇子自然也不可能干坐着，也都起身共舞。既然几位皇子都跳着了，那在座的陈国公卿子弟青年才俊自然也能干坐着，也都起身加入进去。

一时大殿内诸家子弟舞地热火朝天，倒也是别有一番喧闹趣味。

一旁陈帝笑问，“此舞七盘舞，为我陈国国舞，南阳王瞧着可好？”

“确实别有趣味。”谢岑含笑点头，又装作去瞧殿中，而目光却于不经意间扫向下首长楚使团一行。

然后，就在宴会于高潮之时，将将要落幕的时候，殿中忽生异变。

忽有人惊叫一声，“侯爷！怎么……”

一时大殿中原本的喧闹景象渐次安静下去，众人皆看向异变的中心，见着长楚使团中副使佑慜侯顾云图突然卡着嗓子喘不上起来，连身体也在抽搐，仿佛下一刻便断了气过去。

“云图！”谢岑起身快步过去，查看了一番顾云图的情况，十分熟练地将他平躺在地上，又以坐垫垫在他后背，将上半身微微抬起。

眼见着顾云图窒息状况暂缓，谢岑在他身上上下找寻了一番，没有找到他常吃的药物，便立即朝陈帝道，“佑慜侯状况不太好，烦请陛下迅速请一位御医来帮忙看看。”

“已经去派人去叫了，马上便来。”说话的是沈芝，他有些不安地看着谢岑，“不知佑慜侯这是……”

谢岑未曾答他，低头去看顾云图食案上动过的酒水食物，一一查看过去，最终在那盘青茶虾仁上停了停。他取了筷子夹了一块虾仁一尝，顿时目光一变。这盘菜他的桌案上也有，只是他并未食用，这会儿一尝便知这道青茶虾仁的虾仁是裹了鸡蛋液炒制而成的。

一旁陈帝见谢岑面色微变，心下觉得不好，却不得不做出些态度来，毕竟是在陈国宫宴上出了此状况，还极似中毒，无论如何也得他给个交代。

陈帝面带怒意，当即让人速速调查，就连整个蓬莱宫也被内卫迅速控制，任何人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