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相谈(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214 字 2022-03-19

她道,“并不认识什么祝词。”

抿了抿唇,她目光阴沉坚定地向雍黎,淡淡道,“姑娘来找我,莫非是寻错人了?”

“我此时来访,自然不是寻错了人。”雍黎笑道,“仙长若不知道祝词这个名字,那该是知道沈蕴这个名字的吧?”

“沈蕴”二字一出,沈文菲突然目色一凝,她迅速自袖中一抽,寒光一现,刀锋已至雍黎眼前,“你是谁?!”

雍黎未曾避让,而她身侧的谢岑也未上前阻止。

刀光虽至,但是否真有杀意,他二人却能感知,而沈文菲这人,并没有习得功夫。

“我认识他时,他便叫祝词,他在我身边十年,我从未探查过他的真实身份,我便一直当他是真的姓祝了。后来他曾告诉我,他有一个姑母,因家族变故心丧离家。他说他的姑母曾说祝有断绝之意,自此舍弃姓氏隔断血脉,以祝为姓,而他便也随了祝姓自此更名祝词从此世间,便只一个祝词罢了。”

雍黎看向沈文菲继续道“当年的常山公主,我虽未曾见过但从祝词那次偶然提及的只字片语中便也知道她也是个坚毅聪慧颇具气节的女子。即便十数年避世隐居于此,做了个冷心冷情的人,但我想着即便血脉亲缘皆可断,但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您心中隐藏的牵挂。”

“你……你竟知道这些?!”沈文菲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中也渐渐漫上了一层泪光。

雍黎伸出手轻轻握上她的手腕而那只手却似乎连握着小小一柄短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手上一松那刀便落了地。

“我与祝词之情说是血脉兄弟也不为过了。”雍黎道“我今日来此是想问您一些事情,事关祝词安危生死的一些事情您可信我。”

“信你?”沈文菲目光死死地盯着雍黎,将她的面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瞧你年纪,不过双十年华况且还是个女子,你又能有什么周全的手段让我信你呢?况且你我不过初次见面,你便闯入我这里,说些惊人之言谈些逆悖之人,我又如何能信你?”

“确实你我初次见面,不信我也是应当。”雍黎一笑慢慢放下握着她手腕的手将双手拢入袖子中,淡淡道,“那么,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信我?”

“你方才说你从上璋来……那么,告诉我,你的身份。”沈文菲盯着雍黎一字字道。

“我的身份告知了你于你于我都不好。”雍黎知道祝词,即便真的来见过沈文菲也许从前也偶尔与她通一二书信,但是祝词是绝对不会让清楚他身份内情任何人知道,他一个陈国人眼中的叛王后人,竟是跟随在上璋有王爵之尊的宣阳公主身侧的。

一瞬间,雍黎觉得有些神思惘然,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祝词身份暴露,于自己的身份而言该如何周全,而到最后,思之又思的,却是该如何保他周全。

“我听闻祝词母亲先德至王妃出自方州蒋氏,当年建熙之变后,蒋氏也被牵连满门被灭。但其实德至王妃只是蒋氏养女,其真正身份却是出自上璋旸北冯家冯家先家主便是德至王妃之父,只是因一些缘故脱离了冯家,又因一些缘故最终以蒋氏之女的身份嫁进了德至王府。”雍黎道,“不知其中,我可有什么说错的地方?”

“你如何知道?!”沈文菲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觉得被她清清淡淡的目光看着,连肌骨里都渐渐地生出些寒意来。

当年阿嫂以蒋氏女身份嫁进王府,但实际却是上璋旸北冯家之后,这便是在当年也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就连先帝也是不知道的,况建熙之变后蒋氏满门被诛,阿嫂也身死,这世上知道此事的人怕是更没几个了。

连她自己,也是建熙事变数年之后,某次收到的阿蕴的书信里提到,他与外祖父相认略得庇护之后,才知道这一秘事。

“祝词曾经告诉我的,他的外祖父我也见过。”雍黎道。

“他告诉你的……”沈文菲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站不稳撞上了小榻,便顺势在小榻上坐下了。

片刻之后,她忽的一笑,“若非与你推心置腹,他怎会告知你他的身份,怎会告知你我的存在,又怎会告知你他母亲身份的之秘密。”

她抬起头来看着雍黎,“其实他确实来见过我,那日他临走时也曾告诉我,若是有自上璋而来十八九岁的女子来寻我,尽可信任。只是终究所历事情太过,人心之间终不能一眼望尽,方才一切试探与不坦诚之处,还请见谅。”

“无碍,也是我不能坦陈身份在前。”雍黎瞧着她,觉得这消失于陈国朝野十数年的常山公主,性情倒真是周全。

“姑娘想问些什么,我若知道的,自然可告诉你,只是到底……”沈文菲看了眼谢岑,迟疑道,“不知这位?”

“我待祝词,便几与他同我信任他,也几与信任祝词同。仙长不必过虑。”雍黎看了眼谢岑道。

而自进来后便一直静默在旁的谢岑,却显然也体味到她前两句话,先祝词再自己与先自己再祝词的顺序中的意思来,心下暗笑,也有欣慰。

她说说待祝词几与自己同,便说明在她心中,自己与她之情义似乎还略胜于跟随她身边十年的祝词。她说信任自己几与信任祝词同,即便自己曾与她因有家国立场之试探,往后也许也还会有家国立场之犹疑,即便自己比祝词晚了近十年才到她身边,但显然如今,他对自己的信任也逐渐比肩襄助陪伴她十年的祝词了。

“既然如此,二位请坐。”沈文菲倒是又看了一眼谢岑,随后便起身,请了二人座,又自去旁边烹了茶水来,“山中简素,只有粗茶如此,观二位言行约莫也是大家出生,还请莫要弃嫌。”

“多谢。”雍黎接了茶盏来,道了谢。

待又递了盏给谢岑,她才道,“姑娘今日来此,有什么的想问的,便问吧。”

“您方才说,祝词前些时候确实来见过您?”雍黎便未曾多言,直接便道。

“是,算上今日,是五日之前的事情了。”沈文菲道,“这是他这些年,第二次来见我,上一次我见到他还是当年事发后没多久,他出逃后秘密来见我,之后十数年,我便再未曾见过他,中间也不过就是偶有的书信过来让我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所以那日他突然来见我倒是吓了我一跳。”

“他与您说了些什么?”

“他是匆匆而来,并未停留多久,我们不过是话了些多年思念之情。”沈文菲道,“他说他从上璋过来没多久,因要赶往大都府,路过此地便想着来见我一面……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他终于回来了,想必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也知道他既然回来,想必如今朝中也不是个清明之景,大约是大乱将至,如今该是他出来的最好的时候。”

“他确实说他要去大都府的?”雍黎只听得这一句,便问。

“是,他是从萧邑往大都府去,才会路过此地来见我的。”沈文菲虽不太理解她在此处的关注点,却还是解释道。

“那便奇怪了,既然如此,他不该再折返回去萧邑才是,莫非是下山之后临时又改了方向,还是又遇到了旁的亟待去萧邑处理的事情?”雍黎喃喃自语,有些想不通。

“五日前,正是萧邑全城封锁,军队开始核验全城人员,搜索所谓细作的时候。”一旁的谢岑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开口提了这么一句。

雍黎捧着杯子的手僵了僵,看向谢岑,“你的意思是……?”

“会不会是他知道你当时在萧邑,而萧邑又封锁得突然,他便误以为是你暴露了身份,以为这搜索细作之名是假,实际却是冲着你去的,他便以为你遇险,所以便临时折返又去了萧邑。”谢岑说得平直,也略带了些站在雍黎角度的个人猜测,却又不愿她想得太多,又道,“我所言也只是猜测,你莫要着急。”

雍黎握了握杯子,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谢岑的这番猜测其实并非没有道理,便是雍黎自己也是觉得极有可能,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想更多的可能与不可能。

而旁边的沈文菲却有些不明所以,有些疑惑问道,“听你二人方才所言,阿蕴没有去大都府而是折回了萧邑?所以……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公主居于深山,消息不灵通也是寻常。”说话的是谢岑,他见雍黎兀自沉思,便开了口,“也不愿瞒着公主,前两日萧邑城封禁捉拿细作,但细作未能抓到,却抓到了一个疑似德至王后人的余孽。几番核实推测之下,我们便怀疑那人便是当年脱逃在外的德至王幼子。但毕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况且更加不能打草惊蛇,又查到祝词曾来见过您,所以便才来这里,想与您探知些细节。确定被抓之人身份是其一,若真实祝词,如何能救得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阿蕴……被抓了?”沈文菲再听不到谢岑后边那几句话,满心便只留意在那一句“却抓到了一个疑似德至王后人的余孽”,手上一抖,原本提在手里欲与雍黎添茶的小壶里的水便洒了出来,她也顾不得那茶水烫手,往桌上一搁,焦急道,“你说的是真的?”

“抓到一个人是真,但抓到的人到底是不是德至王后人,真假未知。”谢岑道。

“不对。”端着茶盏沉思的雍黎突然想到什么,“不对不对……”

谢岑奇怪,“什么不对?”

雍黎将手里茶盏搁到小几上,直了直身子,道,“先前我们根据搜集的信息得到的猜测便是先有祝词来此荆山,暴露了行迹之后才有所谓封城捉拿细作一事。而如今确认他是原本计划去大都府又折返回萧邑,你的猜测却是封城捉拿细作一事在前,祝词折返萧邑在后。”

雍黎喃喃,“细思其中细节关窍,既然祝词来荆山是在五日前,封城之事也是在五日前,那便不可能是先有祝词暴露行迹,再有封城捉拿。”

“你这一说,确实。”谢岑道,“时间上赶不及。”

“对,那些封城调查的兵马只有极少部分是萧邑驻城军,最先的一批去萧邑的便是大都府禁军调拨过去的,而且城中有消息时是上午,即便祝词当天身份行踪暴露,也不可能一早上便有兵马从大都府到了萧邑。”雍黎道,“所以祝词在荆山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尽可先排除。”

“难怪……”沈文菲突然喃喃。

谢岑略偏过头去看她,见她继续道,“难怪沈芝今日竟也突然来访,难怪他要试探我知不知阿蕴的生死,知不知他的消息……”

她猛地抓住雍黎的手腕,“所以,会不会是沈蕴知道被抓的是他,所以他才来我这里试探?阿蕴……阿蕴……”

“不是的。”雍黎拍了怕她的手,说的虽不是安慰的话,但却也能安慰此刻的沈文菲几分,“我可确认,折腾起这出封城捉拿细作之事的人,不会是沈芝那边的。所以沈芝来这里试探您,与其说他是知道了被抓的人是沈蕴,来试探您知不知情,不如说他是并不知道被抓的人到底是不是沈蕴,故而来您这里试探确认一二。”

听雍黎的话,沈文菲略思索片刻,慢慢放开了雍黎的手,淡淡笑道,“实在抱歉,失礼了。”

“无碍。”她道,“您可放心,我视祝词为手足挚友,总是要保他周全的。”

想了想又道,“您是聪慧明透之人,该是清楚地知道谢岑此番回来所谋何事,定然也知道他此行艰难危险重重,而您与他血脉之亲更甚他人,您如今的处境怕也是更加危险,若您愿意,我可送您离开陈国去上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