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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一个粗汉子,竟然能看出这个,倒是我低看你了。”雍黎也踱进去,目光在躺着的那女子身上扫了扫。
林轶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得归功于南岳策内各位术业有专攻的好手,我前两日恰巧见到了两个精擅化妆易容的的属下,特意学了两手。”
雍黎道不管他是有意无意还是特意学的,她也走到床边,上手便要去揭那女子的易容,却被林轶拦住,“这易容大约用了些特制的药水,我身边恰巧带了些好东西,您且旁边让一让,让我来。”
雍黎点点头,退了两步,让开地方。
林轶从怀里掏出了个小药瓶和一个手帕子,想了想又将手帕子收起来,随便摸出了张写字用的纸,将药瓶子里面的液体倒在纸上揉搓了两下,便往那女子脸上擦。
擦着擦着,耳边露出一条细小的纹路,林轶在那纹路上捻了捻,那纹路处翘起一角,网上一揭,原本贴面的面具便被整个揭了下来,露出床上女子原本的容貌。
林轶见那女子真正的容貌时诧异得脸色微变,有些不忍直视。
这样的容貌,林轶一见着脑子里出现的大约也就只有“无盐”“丑陋”一类的词来形容,只是用这些词来形容一个女子,也实在是有失君子之风。
在林轶揭开那女子面具,洗去她易容的时候,雍黎也见到了她的真实容貌,原来在那一层层的掩盖之下,是从额头发间一直蔓延到脖颈以下的一道长而狰狞的疤痕。
面具揭开之后,那道疤痕露出它原本凹凸不平,像一块坑坑洼洼的砧板,肌肤皮肉都虬结到了一起。
也难得她之前那般高妙的易容之术,能将这样的疤痕遮盖得毫无痕迹,还能不被他人发现地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雍黎两步上前去,仔细看了一眼那女子,只觉得她真实地容貌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面容有瑕的女子,她知道的便只有一个谢桃,那小姑娘也是个爱做各种易容的到处乱窜的。不过谢桃面上那是天生的胎记,与这般火烧致伤的模样是不同的,更何况位置也不同,自然不可能是她。
至于其他……
雍黎突然想到两个,不过也只算是偶然一面,其中一个便是去年自华阳回京时,在蠡州的蠡东大街暂住的那家客栈见到的那个意图刺杀管蒯的女子。
那女子也是这般面部严重烧伤的模样,只是当时天色昏暗,那女子的容貌她并未看得清明,但今日在这里仔细看来,这女子面容与那人轮廓相似,雍黎几乎是肯定了这女子便是去年见到了那女子。
只是与管蒯牵扯道一起的还极有可能是管蒯私生女的这个女子,又是如何跟陈国的和婉公主牵扯到一起的呢?
“有办法叫醒她么?”雍黎问一直安静地守在一旁的冯子肃。
“主子怕出什么意外,走之前给她下了点药,吩咐我每天灌点流食清水便好,这药能让人昏迷个十天半月,并不会伤人性命,只是并没有告诉我解药的法子。”
冯子肃干巴巴道,言下之意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解。
雍黎想了想,转头看向小门外的一个小书桌,书桌上一支沾了墨的毛笔,笔尖墨汁已干,而笔尖正对着一个笔筒。
雍黎上前去,在笔筒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小墨盒来,墨盒打开,里面放的不是墨锭,而是一个小纸包。
雍黎随便找了一碗水,将纸包里有些粉褐色的粉末倒进去溶了,递给林轶,“给她灌下去。”
林轶半信半疑的接过去,有些质疑,“这玩意儿,能喝?”
“又不是让你喝,还不快点!”雍黎催道。
林轶撇撇嘴,晃了晃碗里的水,然后很不怜香惜玉地给床上女子灌了下去。
等了约莫一刻钟,床上女子悠悠转醒,大约是刚醒眼睛看不清,她使劲地眨了下眼睛,四处去看,最后目光停在某处,有些不可置信地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唤道,“云鹤?云鹤……”
云鹤?云鹤是谁?
不独雍黎,林轶也十分不解,便是一直冷淡着面无表情的冯子肃也投来探究的目光,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正努力地揉着眼睛,企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而她眼神所见地方向,分明就是雍黎地方向。
她那句“云鹤”二字,分明就是对着雍黎唤出来的。
“云鹤?……是谁?”
雍黎直接地问了出来,她今日来此本就是有些话想套问这个女子。这女子到底是不是陈国和婉公主沈妤且不必深究,但至少她的身份,与陈国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之前在蠡州,她与管蒯的那几句话,显然又与管蒯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此刻她甫一醒来,脱口而出的“云鹤”这个名字,雍黎自然也不会放过可据此深究下去的任何一个可能性。
“你……”那女子压了压嗓子咳嗽一声,声音较之之前说的那几个字清亮了一些,不复方才昏迷久睡初醒时的暗哑,只是语气中不知为何有了一点失落的意味,“不是她……”
那女子大约时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早做好了做个难啃的骨头的准备,她自醒来后除了方才看不清明时扫视的一圈之后,便再也没看一眼除了雍黎之后的那两人。
而当下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便也不在说话,而是转过头去,对着墙面,不再发一言。
雍黎看着这女子,目光中探究之意更甚,她朝林轶与冯子肃道,“劳烦冯兄随林轶在外间等我片刻。”
冯子肃听了这话,自然知道雍黎是有话想要单独问这女子,当下一言不发抱了剑出去。而林轶却有些担心地看着雍黎,又往床上女子看了眼,显然不太放心雍黎一个人在这边。
“放心,无碍。”
雍黎朝那女子脚上看了一眼,那女子脚上套了一个细锁链,锁链地另一端扣在墙内,而锁链虽细却是精铁锻造而成。寻常有些武功地男子想要挣脱这个怕都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这个女子。
林轶没再说什么,退出屋内,却没走远,还是守在门口。
雍黎往那女子身边走了两步站定,又问了一遍,“云鹤是谁?你为何将我认作她?”
她这个问题并未得到任何回应,雍黎道,“我曾见过你,去年秋,在蠡州。”
那女子动了动,突然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易容已经没了,露出原本丑陋的疤痕。她并不在意自己脸上丑陋的疤痕,只是每每看到这疤痕,便想到它背后所代表的丑陋的人性,那种丑陋是让她每每想来便欲作呕的。
那女子没有回答,雍黎却继续道,“其实那时不过是黑夜中见得你一面,我当时并未仔细记得你容貌,倒是你脸上的疤痕和你的脸型轮廓我没忘得彻底,所以方才一见着你的原本容貌,我便想起来了。”
良久之后,那女子慢慢开了口,回答的却是雍黎的第一个问题,“她是一个有着月之光华的女子,这世上……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的人,虽清冷却也明丽,虽孤傲却也温暖,只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慢慢坐起来,倚这墙壁靠着,目光却慢慢地朝雍黎看过来,她声音低而浅淡,道,“她该是天下之明珠的,只是谁知世事拨弄,人力何以违抗?你……,和她确实有几分相似。”
雍黎正思索猜测着她话里的这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与自己也有着什么关系,那女子却又开口道,“她是我的一个故交,你也不必深问,便是问了,也要看我想不想回答。我想着你今日来此必然也不是只是为了来跟我闲聊,你若是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便问吧。”
这女子之通透清醒,让雍黎有些诧异,她言辞之间利落自矜,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知道是太过清醒明白,以至于毫不在意了,还是太过迟钝,反而未多加深思。
她甚至未曾对雍黎的身份加以试探,并据此提出最利于自己的要求来。
不过干脆的人,雍黎向来是最喜欢的,她也不喜欢弯弯绕,昏暗的室内,她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女子,问道,“其实你是真正的沈妤吧?”
这一句话,虽是问句,却十分笃定,那女子显然没想要雍黎会这么简单直接地一问,更没想到这简单直接地一问却如此准确。
“你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再有此一问?”那女子看着雍黎的那双眼睛,同样的清透明亮。
雍黎一笑,“确认一下而已。万一猜错一步,岂不是我后面所有的推测都得完全推翻?得了你准确的答复,自然最好。”
那女子怔了一怔,觉得雍黎那浅淡道极点的笑意,却十分的晃眼,她想要抓住那笑容,想将那笑容藏在阳光灿烂的春天里的花朵里,而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如此荒诞。
大约是她盯着雍黎看得世间太久了,雍黎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尴尬,只是觉得被这么一个人深切探究的目光看着,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奇怪。
她还未开口,沈妤却已经问她,“你当真……不认得云鹤?”
她这问题一问出口,又觉得不该有此如此一问,毕竟方才雍黎的话已经算是回答了,只是未曾得到最确切的回复,终究还有些期盼。
雍黎又是一笑,这次的一笑,却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清淡的嘲讽,问的还是那一句话,“云鹤是谁?”
沈妤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意味,也知道了她这重复的一问,其实已经是最明确的回答了……她不认识云鹤。
沈妤沉默了下去,雍黎也不说话,一时屋内只剩下屋内墙角灯烛燃烧的轻微的“噼噼啪啪”声响。
许久的沉默之后,还是雍黎开了口,“你既然不是与陈国使团一起来的,那么你是如何来定安的?使团中的和婉公主,又是谁?”
“沈妤死了……”沈妤一开口,便是这一句算得上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还未等雍黎发出什么疑问,她便又开口,“不过沈妤是死是活,原本也不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毕竟她没有死在天下人眼中,只要有人不想让她死,那么只要有这个名字在,她总还是活着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甚至听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逻辑,雍黎却基本猜测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果然沈妤继续道,“我自戕死遁,但陛下瞒住了我的死讯,所以和婉公主仍然是等着前往上璋和亲的和婉公主,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乎,这个和婉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要的,不过就是将一个和婉公主沈妤送进上璋,送进定安,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名正言顺出入贵国宫城的人。”
这几句话算是明白地解释了前因后果,沈妤假死脱身,陈帝得知她的死讯,却并未公开,而是直接隐瞒住了,然后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另安排了一个“和婉公主”送进了上璋,或者甚至还不只一个。
至于沈妤为何自戕死遁,雍黎也还没有追问,不过直觉里觉得应该是与管蒯有着什么关系。
那日管蒯与这女子之间的言辞往来,甚至言语中涉及人伦的那些真相,雍黎没有点破,她也下意识地觉得她所知道的这个真相大约也算的上是个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现在并不是点破的好时候。
“所以,沈慕和沈蒙知不知道使团中的不是真的你?”
“大约不知道吧?”沈妤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模样,淡淡道,“若是知道了,或是从哪里察觉了,想必也是会当作不知道吧?毕竟对他们来说,和婉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
确实不重要。
雍黎也露出一丝冷笑,对眼前这个真正的和婉公主的通透,倒是有那么一点赞赏,赞赏之余,也对她的身不由己有了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