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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晴光色烁烁,恰如那位如霁雪中艳阳般的少年。”

当得起这样诗句的少年,也不知是何模样?

只是,庆戎说少年与自己眉眼相似,还是在他幼时见过,也不知会是谁?

想到这,凤鸣笙便饶有兴趣的问:“哦?不知那少年是谁?”

“我也不知道。”庆戎摇摇头,声音再次变的严肃起来,“凤小姐,天色已晚,若无它事,庆戎就先告辞了。”

“鸣笙送过小王子。”凤鸣笙站起身来,示意浣雪将准备好的马奶酒递给庆戎的随从,“三王子之事,是鸣笙的疏忽。一点薄礼,望三王子见谅。”

庆戎点头让随从收下:“凤小姐客气了。”他停了一停,才接着道,“凤小姐,我一向不带话给三哥的。”

“对不起。”凤鸣笙解释,“是肃王府的小郡主曾和我说……”

“小郡主不一样。”庆戎只是笑了起来,说道,“凤小姐,你是小郡主的朋友,却也只是朋友。”

凤鸣笙以为定北侯遇刺一案的很快就会公审,可时间兜兜转转又过去了半个月,公审的时日竟然还没有定下来。

定北侯早在凤鸣笙去见他的那日就从京兆尹府搬回了侯府,听说身体已经大好了。他虽说没看清刺杀之人,可市井中凤衍弑父杀弟,凤鸣笙为此刺杀义叔定北侯的传言却越演越烈。

随影查他的药没查出什么问题,却查出了一直伺候他的管家周伯是与定北侯同一年进的懿清公主府,而周伯在进懿清公主府前,原是上虞侯府的家奴。

而定北侯在被懿清公主遇见之前的情况,查出来的消息,却仍旧和先前一样,是一个乞儿。

虞晚舟那儿,大理寺的人护的密不透风,凤鸣笙这儿愣是没打听到一点消息。

而早就该到长安的云沉,更是彻底没了消息。

凤鸣笙几次把木哨子放至唇边,却又几次放下。

她与云沉,终究已经不一样了。

云沉既然不想见她,她就不该逼他。

只是,市井中的流言传的飞快,连当年懿清公主离世时仅由定北侯扶棺入葬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当做凤衍弑父杀弟的佐证。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冀北那儿甚至传来了凤衍离开冀北,南下长安的消息。

凤鸣笙遣了人去问消息,却始终没得到回复。

而定北侯遇刺一案公审的时间,终于定了下来。

燕云沉就在案件公审的前一日,走进了凤府,来到了凤鸣笙眼前。

时隔半年再次相见,燕云沉长高了些,仍是穿着一身简单的水蓝色衣裳,唇角笑容清朗,眼中含着湖光山色。

凤鸣笙看了他许久,一声“云沉”含在喉咙里,竟然没有唤出声来。

还是燕云沉率先喊她,声音也是一贯的清朗:“阿音。”

疑问一个接一个自心中浮起,凤鸣笙低了头,看向眼前茶香缕缕的白瓷茶杯,最终只是道:“这是未洗的新茶,你尝尝看。”

燕云沉便从善如流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递到唇边细细品尝了起来,然后道:“同是未洗的新茶,与在冀州时相比,这茶倒是少了些涩味,多了些醇香。”

“只是,”他放下茶杯,看向凤鸣笙,“还是冀州的茶好喝些。”

冀州的东西,自然是更好的。

凤鸣笙这样想着,却并未说话,只是垂眸喝着茶。

“阿音。”

等凤鸣笙抬头看他时,燕云沉也凝眸看她,收了唇边的笑容,下决心开口道,“我去见了虞晚舟。”

凤鸣笙手上的茶杯晃了一晃,幸而里面的茶只剩了一半,才没有洒出来。

关押虞晚舟的大理寺牢房戒备严密,连凤家的人都打听不到消息,云沉怎么见得到他?

可凤鸣笙只是放下茶杯,问道:“你见他做什么?”

“我原是有些问题要问他的。”

燕云沉的神色有些恍然,“也得到了答案。却不知道,这答案是不是我想要的。”

“云沉,你避了我这么久,今天却来了。”

凤鸣笙凝视着他,收起了面对他时一贯的笑容,低声道,“有些事,你终于准备告诉我了吗?”

燕云沉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想知道什么?”

凤鸣笙缓缓开口:“南疆朱雀。”

“阿词和你说的吧?”许久,燕云沉重新笑起来,眉眼间还带着些无奈,“阿音,你知道的,我是南疆人。”他停了一停,接着道,“也是朱雀阁的阁主。”

南疆人,朱雀阁的阁主?不,不该只是这样。

南疆之神,云上之光,朱雀之身。

凤鸣笙还记得这句话。

她只是接着道:“几个月前,我遣了人去南疆查你,白苗族的祭司朱鹮给我传了话,称你为公子。”

燕云沉只是道:“他说的是容先生。”

“可容先生已不是南疆人了。”

“只可惜,”燕云沉摇头,“这世上,唯有血缘,斩不断,割不掉。”

“夏姑娘呢?”

凤鸣笙站起身来,“云沉,你为何带我去见夏姑娘?”

燕云沉垂下眼眸,轻声开口:“你与她的一个故人眉眼相似,我希望她的最后一程,可以开心一点。”

“她的那个故人,是我的小叔凤照,是吧?”

凤鸣笙追问道,“十六年前,你就在冀北,是吗?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在冀北。”燕云沉点点头,眉眼里带着悲悯,“可是,阿音,有些事,不该由我告诉你。”

凤鸣笙自嘲的笑,语气低落:“你总是说,不该由你告诉我。”

“阿音,你可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下,冀国公为何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前来长安?”

凤鸣笙不明白,她反问道:“你知道?”

“因为,有些事情,他一定要亲自告诉你。”燕云沉缓缓开口,“就比如,他没有弑父杀弟。”

她怎么会不信这个,凤鸣笙恍然一笑:“我知道。”

可燕云沉只是眉眼深深的看着她。

定北侯遇刺一案的公审之日,终于到了。

凤鸣笙换下了那身红衣,穿了件浅蓝色的外裳,往大理寺走去。

临行时,燕云沉给了她一个香囊配在衣服上,说是宁神静气的。

案件明面上的主审是大理寺卿严大人,京兆府尹段大人协审,肃王是暗地里的主审,明面上只算是列席,坐在了左边的尊位上。定北侯是受害者,便坐在了肃王下首的位置。

而凤鸣笙,则坐在了右边。

案件审理的过程很是无聊,前头问的都是些凤鸣笙早已知道的东西。

直到,案件终于审到了凤鸣笙头上,说起了饮冰与听竹间暗壁的那一抹胭脂及那一袭红裳。

凤鸣笙正欲起身,将虞晚舟扯进这桩案件里,好明正言顺的见见虞晚舟手上,所谓懿清公主亲笔写下的父亲弑父杀弟的信。

可没曾想,定北侯先一步起了身,替她辩解道:“严大人,段大人,凤小姐是本侯的侄女,当日刺杀本侯之人,并不是她。”

严大人立刻问道:“侯爷,你不是说没看清当日刺杀你之人是谁吗?”

“我是没看清。”

定北侯看着堂下跪着的叶鸢,“叶鸢,你巳正时分自饮冰离开去换衣服,大概巳正一刻就换了套蓝色衣服,却直到巳正三刻才回了饮冰。在巳正一刻到巳正三刻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同宁千鹤在一起,是吗?”

“是。”

叶鸢低垂着头,“那时我一直同千鹤在一起。”

“好。”定北侯点头,然后看向严大人,“严大人,请传宁千鹤上堂。”

宁千鹤很快被传到了堂下,在叶鸢身旁跪下。

“宁千鹤,定北侯遇刺之日的巳正一刻到巳正三刻,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宁千鹤回答道:“草民当时正在九歌楼。”

严大人还待再问,定北侯却已先一步问了出来:“那时你和叶鸢在一起么?”

宁千鹤沉默了好一会,却是转头看向了叶鸢,答非所问的说道:“阿鸢,对不起,可我是芸娘的儿子。”

叶鸢平静的神情忽然抖动了起来,而凤鸣笙还在思考芸娘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时,就听见宁千鹤否定道:“没有。那时,阿鸢说有事,先走了。”

这案件的转折来的未免太顺利。

凤鸣笙还在思忖,那边严大人已拍下了惊堂木,再次问道:“叶鸢,那日巳正一刻到巳正三刻,你在做什么?”

叶鸢只是神色抖动的看着宁千鹤。

许久,她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重新跪伏在地,开口道:“大人,不用审下去了,那日刺杀定北侯之人,正是叶鸢。”

不待堂上审理案件的大人发问,叶鸢已抬起头,继续诉说了下去:“定北侯是懿清公主的义子,凤小姐是懿清公主的孙女。我刺杀定北侯,又嫁祸凤小姐,皆因我与懿清公主有血海深仇。”

“公主聪慧仁和,深明大义。叶鸢,你如何与公主有血海深仇?”

“懿清公主,聪慧自是举世无双。只是,仁和?”叶鸢大笑起来,“上虞侯待她如何?她又是如何待上虞侯?”

“三十八年前,是她向世宗进言,联合先冀国真武公,在上虞侯前往鄢支迎亲之时,灭了鄢支,逼死了上虞侯的母亲。”

“二十三年前,是她联合李氏,一手造就了南阳宫变,囚禁了上虞侯,血洗了南安侯府,让他们永远背着谋逆的罪名,甚至……”

话说到这个份上,满座皆惊,气氛僵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凤鸣笙耳边听着她说话,眼睛却只是注视着对面的肃王和定北侯。

只是,肃王的神色实在平静。而定北侯,原本十分在乎懿清公主的定北侯,听了这样的话,眉眼竟然也没有半分变化。

“胡言乱语。”

上头的严大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拍惊堂木,“来人,把她的嘴堵上。”

“王爷。”

叶鸢就在这一刻看向肃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是懿清公主让你失去了本该属于你的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