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住到辰渊家里，辰渊正在给他布置卧房。

“再给你做个香囊里面填上安神助眠的药材挂到你的床帐里。”霁天璇听见辰渊不容置疑的对紫微命令道。

说着辰渊抱来一堆布料和白纸，放到他和紫微中间的桌子上。

紫微乖顺的坐在辰渊指定的椅子里，继续在脸上写满“是是是好好好”。

辰渊看了紫微一眼，没理他，转而拿起白纸，自去绘制香囊的图样。

掉河事件以后，紫微听话了不少，辰渊感到欣慰，一时也就不计较他那不怎么投入的态度了。

霁天璇在窗子外面看着辰渊的纤纤玉手灵巧的运笔在白纸上渐次勾勒出圆圆的脑袋长长的胸鳍上墨蓝下纯白，胖乎乎但不失优美的流线型身体……还有最点睛的那条微微上翘姿态特别自信可爱的大鲸鱼尾巴。

辰渊画了一只萌化的辰渊界。

“喜欢吗？”辰渊把图样放到紫微手里。

“比你画的好看多了这才像我。”他又嫌弃的睨了紫微一眼。

紫微进入辰渊界前，给辰渊寄来的本界形势报告里为让当时他以为还是动物的辰渊看懂他也画过萌化辰渊界的图示。

辰渊的意思是紫微的画虽用心，却到底没他带着自我欣赏的心态画的自画像传神。

尤其是那个翘翘的大鲸鱼尾巴。

辰渊是诸天万界中最强大的天道巨兽，即使在虚空中最险恶的流域，他也能这样轻巧的挥起鲸尾，游刃有余的跳跃。现在画出这动态，辰渊越看越喜欢。霁天璇能看到辰渊望向画中的自己时，眼神里清亮的光。

牵着紫微做完这独具一格的毛绒玩偶香囊后，辰渊还把玩偶辰渊界捧在手心里，反复拨弄了好几下它的翘尾巴，才亲手把它仔细的挂好。

辰渊可真是乐在其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霁天璇凝望着她的天道先生手捧玩偶，瓷白指尖在毛绒上拨呀拨的可爱模样，一时有些出神。

自从辰渊遇袭重伤的那一夜后，霁天璇一直担忧，辰渊虽然身上的伤好了，但他的心却被那场横祸摧折。

那段时间里，她看着辰渊仿佛一下子从自在骄傲的天道巨兽，变成了懂得妥协与明理的“人”。他竟接受了他不喜欢的人类华服，学会了请求和演戏，甚至主动的入世为王。

他再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率性又稚气的，一只动物应有的娇态。

直到现在，霁天璇终于欣慰的看到，辰渊果然还是那个辰渊。

他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可是苦难只能将他一时的打倒，却永远不能打垮他。

他总会再站起来。

现在就是。

霁天璇为辰渊由衷的，无比的高兴。

高兴到，明明今天是又冷又灰蒙蒙的多云天气，少女却分明感到，辰渊苍白的脸颊上难得的一点血色，把整片天空映得温暖又灿烂。万物在她眼中变得缤纷又鲜活，只因为他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这些安宁的喜悦，也让霁天璇心中有了余力，去生出其他意难平的小情绪：

管他的淑女礼仪，我也要和辰渊牵小手，做小玩偶！

我也要萌萌的辰渊界！

要比香囊更大只的！

要最大的！

要一对儿最大的辰渊界玩偶，辰渊送我一只，我送辰渊一只！

本来，以为辰渊为了紫微没有邀请自己约会，霁天璇很不高兴，不高兴的表现是，不想邀请辰渊约会了。

但现在，她又被做玩偶事件更深的气到。

气到非得和辰渊约会不可。

就要把辰渊拖去贺年展，去买更优质的毛绒布料，做一对儿只属于他们的，最可爱，最大只的情侣抱枕。

等紫微的房间都布置完，已经是该睡觉的时间了。

板着脸对紫微留下一句“你现在就睡，中间不许偷偷起来，我安排了人检查你。”，辰渊给他关上了门，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霁天璇就在门口等他。

一见辰渊，她就过去一把捉住他的袖子，不容置疑的宣告道：

“辰渊，你的自画像真可爱，我看上了！我想要辰渊界抱枕做新年礼物，你在这周里挑一天，和我去贺年展买布料！”

语气空前强硬的，一口气说完人生第一次邀约，霁天璇目光灼灼的盯住辰渊，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辰渊不答应，她就再换别的方法让他答应，反正就是一定要约成！

闻言，辰渊明显的愣了一下。

随后，他没有回答。

在少女微微屏息的等待中，他只是猛的别过脸。

随着动作飞扬的银白长发，完美遮挡了他颤动的睫毛，与已然发红的耳尖。霁天璇只能听到他那似思虑又似激动的，微微急促的呼吸。

沉默的下一刻，少女却忽感有如玉般细腻微凉的，她最熟悉的指尖，极轻的碰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又极迅速的移开。

太轻，太快，好像最甜美的幻想。

脸上却为这一瞬间的触碰，不由自主的，真实的腾起温热。

在这陡然升腾的温暖中，霁天璇听到辰渊轻轻的回答：“……好。”

霁天璇和辰渊正各自悄悄期盼几天后的甜美约会时，紫微的心情却很沉重。

辰渊送这个香囊，是什么意思？

之前，刚看到辰渊在白纸上画出的图样时，紫微心中就重重的一凛。

一只头尾完整的辰渊界玩偶，辰渊还说了“比你画的好看”这样的话，并强调似的，一直拨弄玩偶的鲸鱼尾巴。

他是在暗示，他已经发现斩尾计划了吗？

甚至，那天辰渊突然闯入议事殿区域，现在又强令自己住在他家里，或许也不是表面上的含义……？

紫微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那时，他心中瞬间布满无法自抑的，几近窒息的紧张。

但紧张的同时，他还是能冷静的思考。

……不可能吧。

很快，紫微做出了准确的推断。

至今为止的所有表演都是成功的，紫微确定。在藤壶群岛和鲸尾地区的行动也没有被识破的迹象。

辰渊做这个形状的香囊，应当只是他自己喜欢，他刚才毫无虚假的，乐在其中的神情，还有对自己毫无芥蒂的，真心的关爱姿态，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但是，明明已断定了，辰渊只是真诚的表达关心，把他认为最可爱的东西相送，自己心中对辰渊的爱，更是在要求着，应该把辰渊的礼物视若珍宝，紫微却仍然无法接受。

现在，紫微已经躺在床上，和挂在帐子顶端的玩偶辰渊界努力的面对面挺长时间了。

他还是不想看见它。

只是一只又小又柔软的玩偶，他却感到，它仿佛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可爱的，翘翘的鲸鱼尾巴，像剑刃一样深深扎进了他心里。

当然，紫微并没有觉得心被刺痛，他早就把它磨炼得坚硬又无耻。

他只是为了这只玩偶放弃了躺在床上想心事的计划，早早的闭上了眼睛。

“斩尾计划……会被发现吗。”

入睡之前，紫微到底还是在思索着。

紫微知道，自从他接管藤壶群岛起，就有诸多势力派出精锐人物，潜伏在当地刺探他的行动。其中不止有各国各宗门，还包括目前尚未完全移交给辰渊，还在霁天璇手下的白羽盟。

但是，紫微掌握着比年轻的辰渊界更先进的，从古老异世界提炼出的技术，他早就给藤壶群岛和鲸尾地区的所有工程，套好了妥善的伪装。

仅仅依靠那些辰渊界土著的密探，身为外行的观察，他们永远无法发现那些深埋地下的“采矿设施”，实为引导捕鲸叉的“弹弓”，与斩尾辰渊界的“剑”。

这周全的保密体系唯一的软肋，只有来自内行的观察。

比如，紫微正在带的学生。

展飞星。

展飞星是千机阁最有潜力的弟子辈，他不仅机关术精湛，在黑科技领域天赋极高，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拥有超一流的领导力。

他跟随同门来到藤壶群岛，参加工程建设期间，紫微多方相看，选中了他。

按紫微的计划，未来若真的实施斩尾，辰渊界一分为二，展飞星将会成为被分出主体的鲸尾地区的领袖。

他将带领那里的上亿居民坚持过最初的艰难，指挥他们为辰渊界装好机械外骨骼，然后让主体和鲸尾地区，都能活下去。

为此，紫微对展飞星几乎倾囊相授。

虽然他并没告诉展飞星斩尾计划的存在，但是以展飞星已然学到的，超越时代的知识，他自己从现有的工程中看出蹊跷，不是不可能。

而正是展飞星此人，和白羽盟有关系。

直到半个时辰前，紫微才得到情报，在他回到辰渊界之前，楚朝碧血原的那一战，展飞星曾和白羽盟深度合作，甚至，霁天璇有可能亲自接触过他。

也许，展飞星来到藤壶群岛，正是霁天璇的安排。

也许，展飞星实为霁天璇手下的间谍。

“……但是，即使如此，展飞星也不会将真相上报出去。”

握紧手指，片刻飞速的思索后，紫微的心情平复下来。

因为，展飞星虽然是领袖，却不是“王”。

和身为“王”的，总是站在比子民更高处的紫微和霁天璇不同，展飞星和他的人民，完全融合在一起。

展飞星现在的鲸尾地区总商会会长的位置，不是谁给他加冕，也不是他征服了谁。

而是商会的每个成员，一张张票选出来的。

所以，展飞星一定会隐瞒斩尾计划。

那造物主所定下的，“看不见的手”，在他当上会长的瞬间，已经为他决定下了他的选择。

几天后，辰渊和霁天璇约定去逛贺年展的的日子终于到了。

1展飞星相关情节，详见224，234

2辰渊遇袭重伤的情节，详见224225

3霁天璇担心辰渊的心灵被摧折，详见23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