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只是累了。”辰渊轻声回答。

同时他竟坚持推开君如卿，不要他抱只借着他的肩膀，自己硬撑着站稳。

缓了片刻辰渊完全离开了君如卿身边，只使用白符纸站着了。

事实上自从听霁天璇讲过勇者故事，三人离开星云树海后辰渊待小伙伴虽仍是友善温和，却奇异的不再继续他特有的，动物式的撒娇，也不再要君如卿在他病重时，给他当人形坐骑。

辰渊第一次这样态度时，君如卿问过原因。

那时辰渊只是说，因为到了人多的地方，不想引人注目。

但现在，这座荒芜的山丘上，完全没有人。

“……辰渊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这里不会有谁发现的来。”

君如卿再度伸出手给抱。

又一次被强硬的推开。

“……小卿阿霁，我真的没事。我更没对你们有意见。”

见君如卿担忧的表情上，逐渐带上了惶恐，霁天璇探究的眼神，也直直的盯过来，辰渊轻叹一声，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幼稚。”

语毕，辰渊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早就想好了。

离开小屋前后，那些分外任性乖张的要抚摸，要讲故事哄睡，除了是为观察霁天璇的反应，帮助她走出阴影做最后的参考，事实上，也正是在最亲近的小伙伴面前，一生中，最后一次放肆。

是与过去的自己……与所爱的一切，郑重的告别。

然后，他就要走向已计划好的，比被虹吃掉，更屈辱的死亡。

以换取他爱的众生，唯一的存活机会。

“阿霁，你去买一辆马车。”

也不给小伙伴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解释过后，辰渊恢复了淡淡的命令式语气。

这一点倒是没变，反而比以前更明显了。

因为辰渊知道，这是作为一只天道，应该具备的样子。

霁天璇问：“你要去哪？”

辰渊望着身后的地平线：“……我要去海边。”

霁天璇：“去做什么？”

辰渊：“……没什么，只是想看看海。”

在霁天璇和君如卿的印象中，辰渊似乎是挺喜欢海的他很爱吃海鲜。

从南林派辖区内买了最上等的灵兽马车，让仍然虚弱的辰渊躺在车里，霁天璇和君如卿坐在车前面的驭位上，三人就沿着楚朝和南林派交界处的小道，换个方向去附近的海滩。

因为是边境线上最偏僻的小道，这段额外增加的小旅程中，一直有道路和指示路标，却人迹罕至。

于是，三人不仅无需地图指引，也能顺利前进，还能在一路上观赏许多天然的风景。

“石林真的好美好壮观！我可第一次亲眼见到呢

天璇姐你看！那块浅灰色的大石壁，像不像一个就要乘云飞升的仙人？比真的仙人漂亮多了！”

走到独特的岩溶地貌区域，君如卿兴奋的把脑袋转来转去，不错过周围茂密植被下，任何一块造型瑰丽的奇峰怪石。他惊艳的连声赞叹。

“恩，是特别漂亮。”霁天璇同意的点头。

以往霁天璇对地理和博物的兴趣，都是实用性的知识，很少纯粹从审美的角度观察过什么。

但这里的景色，确实堪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不像已经开发过的风景区那样，失去了大自然的灵气，于是，连她也难得专注，细细的观赏。

“看那座山峰！人类可雕刻不出这么精巧的角度！”

“哇这里有好多溶洞！天璇姐，可否麻烦你稍微坐过去一点？我还想多看一眼里面的钟乳石”

“传说中的天生桥！我们就要从下面经过了！”

有了霁天璇这个感兴趣的听众配合捧场，君如卿兴奋的惊叹，更加停不下来。

辰渊向来挺爱美的。因此，大声赞叹他真身的美丽，表达由衷的喜爱，会让他心情好一些吧。两个小伙伴体贴的想。

然而，虽然前日时，辰渊的身体就好转到能坐起来了，但这一路上，无论小伙伴怎么逗他，他都推说怕冷，坚持关紧马车窗外的帘子，什么都不看。

但辰渊也不是不说话。

“那是，我当然特别漂亮，比什么都漂亮。”

隔着帘子，辰渊总是这样回答小伙伴的赞美。

帘子遮挡了他痛苦的捂着脸的动作，更使他的声音模糊，听起来不仅没有颤抖，语调还酷酷的，很有精神：

“……你们喜欢的话，就多看看啊。”

直到到达海边，辰渊才终于愿意从马车里出来，走到海滩上。

这里的海很广阔，站在高处远眺，也看不到边。

但是，按人类的眼光，它却完全不美。

岸边并没有金色的沙滩，也没有嶙峋的礁石，与浅灰色海水相接的，只有大片深灰色的泥地。

再加上沉沉的阴天，无风又没有波涛，这一份海景，堪称无聊极了。

但辰渊却显得颇为沉醉。

他久久的眺望，凝视着仿佛一动不动的灰色大海。

本来一直蹙起的眉间，紧抿的唇角，却渐渐的松开，上扬。

甚至，露出了一点奕奕的神采。

“辰渊，你在看什么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可以教我看嘛”

君如卿拉住辰渊的手，撒娇卖萌着逗他。

“……没什么。”

辰渊回答：

“我就是，很喜欢海。”

“为什么？”霁天璇立即问。

仍旧深深凝视着远方，辰渊回答：

“因为，对住在海里的生物而言，海是无限的。”

当海中普通的鲸鱼死去，身躯分解为养料，能供应海底的众生存活千万年。

那……像我这样最大，最强的存在。

还寄宿着，造物主的力量。

我死后……能成为，整个海洋吗？

这样想着，辰渊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吧。”他吩咐道。

在泥地上搭建法宝行宫，很考验功夫，但为了让辰渊满意，君如卿还是圆满的实现了。

他对法器的控制技巧，也因此修炼得更加精湛。

三人一夜安睡。

到了早上，霁天璇却被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惊醒。

行宫竟被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灵兽包围了！

这群灵兽有几百只，基本都是筑基后期修为，体型半人多高，身体是浅橘色的圆形，长着和蜘蛛一样长长的八条腿。

在两只闪着凶光的小眼睛前方，举着一对巨大而锋利的钳子。

……看起来有点像螃蟹。

但哪有造型这么扭曲恐怖的螃蟹？！

看这架势……它们要吃我们吗？！

一把推醒君如卿，霁天璇拔剑跑出房门。

却看到辰渊也从床上坐起来。

辰渊早就醒了，正从窗口里看她。

他的眼神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