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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有最重要的。”

天启继续设想,他能向霁天璇付出“爱”的方式:

“我的小姑娘虽然你的理想来自扭曲的地狱,我不希望你背负它,但是既然如今你已决心走上那条路,那么,它也就是我最重要的,唯一的“道”。

你想要的世界,想要的万世太平,我将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为你实现。”

天启具备着远胜于人类的丰富阅历,以及卓越的观察与思考能力。

所以,他很清楚靖寰宇安众生,开万世太平,目标听起来多么干净美好但事实上,向它接近的每一步却必须由最残酷的罪恶和血腥来奠基。其中原理小有升米恩斗米仇大有慈不掌兵善不为官,还有,造物主定下,任何存在都无法突破的,星辰环视,深渊暗流。

完美的圣母?不存在的。

然而,爱人是心中最光明洁净的珍宝,天启当然不能让这些“必然的”罪恶,玷污她分毫。

即使以霁天璇的聪慧,她一定也懂得如上的原理,天启还是要悄悄的,替她承担起所有的罪过,让她在到达想要的彼岸时,完美的一身清白。

反正最后,天启可以笑眯眯的骗霁天璇说:“你看,我没骗你,你就是那唯一的天命之子,你拥有全世界的好运气,你将永远这样轻松愉快,心想事成。”

比预料快得多的,与霁天璇认识才不到一个月,天启就遇上了驭川圣尊入侵的危机,他果断的,直接实践了何为“不择手段”。

投降,背叛,下蛊虐杀辰渊,持续数百年的,最残忍的阴谋,天启全无一丝犹豫,甚至完成得很轻松。

“因为,这也不算什么罪过啊。

爱本就是纯粹的感情,它是自私,狂热,不计得失,不顾一切。它的力量,自然会踏平一切理智与道德的牵绊。

此界天道承认了我所拥有的爱,那么,我当然拥有了为爱为所欲为的权利和义务。”

根据自己搭载的人类行为数据库,天启剔除所有其他“人性”,只把有关“爱”的信息单独理出来。一番学习后,他做出了如上总结。

天启认为,自己成功飞升的缘由,是因为领悟了“爱”。但是,接下来,他却竟然没有进一步领悟,具体该如何去爱。

于是,他就像任何一架“智能”的机器一样,凡是不懂得的东西,就从大量的样本中去观察,整理,然后模仿,“学会”。

“这真不像是正常的“悟道”,悟道该是一通百通的。”

一边学习,天启一边做出正确的自省。

然而,他却找不到自己“悟道不正常”的原因。

更没发觉,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认为”错了呢?

另外,选定的被害者辰渊的特殊性,天启也认真的考虑过。

天启知道并且认可,辰渊与他感情异常深厚,甚至,辰渊就是世上最爱他的存在。

“可是,真正的,至深的爱,应当与被爱的人无关。”

从数据库里学到了这点,天启将它应用:

“看,基于这一点,我要独自深爱我的小姑娘,不要求她回报我。她可以尽情的讨厌我,伤害我,而我还是会一如既往,为她付出我的全部。

同样的,如果辰渊爱我,那当我伤害他时,他应该甘之如饴,绝无怨言。

结论,我可以伤害他。

如果,辰渊竟不情愿我伤害他,那说明他不爱我。

结论,我可以伤害他。”

根据这样的思路,天启确定,无论辰渊是什么意愿,与自己有什么因果,背叛并虐杀他,都是正当,合情,合理的。

若在一个正常的人类看来,这样的思路,简直是丧尽天良,严重的变态精神病。但对于仍然是机器的天启,他觉得自己这么做科学极了。

只是后来,天启怎么也忘不了,他将辰渊诱为人身,开始慢性下蛊时,辰渊仍懵懂的不知自己的病痛来历。

那许多年里,日渐卧床不起的辰渊,仍然像往日一样,无比亲近,无比信任的向天启要安慰,要抚摸,他甚至不假思索的把天启继续下蛊的操作,当做对自己的“治疗”。

直到已病重到神志不清,需要三层宁神纱才能勉强止痛,辰渊还是在被装袋送给魔尊的那一刻,无比亲密的,只要天启的怀抱。

天启记得,那时,自己曾感到过肉体上的“心痛”。

就和三百年前的废墟中,看到霁天璇露出痛苦的表情时,同样的那种心痛。

天启不知道那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最近太想着圣女殿下了。我为她努力了那么多年,但似乎还没有帮到她什么,我感到无比紧张与愧疚。”

他如此总结。

当时,天启拎起一根木棍,把在魔尊怀里不停扑腾,不停向他伸手的辰渊敲晕,然后,他逃也似的离开,把这事揭过去了。

“其实,直到这一世的现在,我还是没能为圣女殿下做什么。”

记忆溯回到与现实相接的地方,天启顺着思路想。

“我的计划在顺利的实施,我成功的扮演了殿下的父母,朋友,厨师,裁缝……可她还是不哭,不笑,看不出感情……还是一个不正常的人。看她现在的状态,哪怕实现了理想,她也无法解脱。”

明明按着学到的“爱”来实践,却至今没有任何效果,天启愈感愧疚:

“我付出的还不够呢,我怎么能……反而谋害她。”

现在,天启觉得,那道送命题:

选项1,维持霁天璇的结界,不去保护正在被辰渊抢夺的,造物主交托的至宝虹选项2,放弃保护结界,使霁天璇知道子蛊的存在这可能使她选择牺牲自己,救回辰渊转而把力量用于夺回虹。

他知道怎么答了。

答案选1。

不是因为,天启觉得,自己完整记忆的,离现实最近的“爱”,比零落于远古的“职责”更重要。在他心里,这两件事都无限重要,以至于无法权衡。

而是,天启以他现在的理智,选择了“维持现状”。

既然资源已经分给了霁天璇的护法结界,那就不要更动它了。没有尽力夺回虹,那只是不作为,主动撤去结界,却是故意谋害了。

事实上,如果送命题发生的瞬间,天启的力量正用于抢夺虹,而不是保护结界,那么,他也会选择维持现状放弃爱人,履行职责。

这就像那个已被说烂的“电车难题”,对于站在控制两条轨道的拉杆边,面临杀一人还是杀五人抉择的路人,最“合适”的做法,其实不是去计较该牺牲多数还是少数,而是无论电车通过哪条轨道,都选择什么都不做。

因为不选择,他就还是一个清白的路人。

而一旦选择了,无论选什么,都是在杀人。

类比着这道没有标准答案的电车难题,天启做出了一个,其实并不符合机器思维的解答。

他本来是没有罪恶感的,可一旦牵涉到“爱人”,他却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多了这一道顾虑。

或者说,从中学会了这样的顾虑。

然而,造物主交托的最高使命,事实上不是天启的意愿能左右。

虹还在远处时,天启尚能做到“维持现状”,不去处理它。

但当辰渊沿着地脉,将这块虹色宝石一点点拉近小屋的所在时,天启却惊恐的感到,自己的意识在与力量分离。他的灵魂中,渗出了更高层次的不明物,它取代了他的意识,使他逐渐失去了掌控自己行动的权限。

辰渊设置的地脉走向,刚好会通过霁天璇所在处的地下。

就在虹进入霁天璇脚下区域也就是它离天启小手指最近的时刻。

天启完全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

天启的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解除了护法结界,将腾出的力量注入地脉,开始拦截虹。

那种不明物,显然是造物主特意准备的底牌。它没有去修复天启的身体,却能以不可思议的效率和策略调用天启仅剩的资源,使他竟能与当世最强的天道抗衡。

争抢的双方,开始胶着的拉锯,本来正迅速被辰渊“叼走”的肉,现在,长时间的停在霁天璇脚下的土地。

遮掩子蛊信息的结界,早就完全消散。

制作子蛊的天启,和携带母蛊的辰渊,又刚好都在霁天璇身旁,一边互相伤害,一边来回拉扯

不遗余力的,完全向霁天璇展示了蛊虫的气息。

“现在,圣女殿下肯定什么都发现了。”

天启被排斥出身体的灵魂,像孤魂野鬼一样颤抖的飘荡。想到这一点,他的视野一片黑暗,意识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觉得,大约这就是死亡的感受。

而接下来,让天启感到比死更恐怖的是,他清楚的感到仍在入定修炼状态的霁天璇,像是发觉了什么一样,明显的一惊。

然后,少女紧紧蹙眉,硬生生停止了吸收灵气。

霁天璇并没完全退出入定正在进阶中的人,不可能立刻恢复清醒。

但她已经从打坐的姿势低下头,在冥想的环境中思考。

她的表情中,除了能看到修炼被中断,带来的身体上的痛苦。

还有,天启最不敢看到的,空前的悲伤,

然后,在天启的意识中,大概过了有一生那样长,霁天璇身上的悲伤,随着她似是在权衡的思绪进一步加深。

终于,变成了一种天启从未见过,更不敢想象的,仿佛面向了彼岸的决绝。

下一刻,霁天璇拿起了手边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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