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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细碎又空灵。
由远及近。
一点点清晰起来。
翟黎殊微微怔住了。
眸底闪过一丝沧桑。
但很快却被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替代。
纤细的身躯哆嗦起来,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做着垂死挣扎。
手指慢慢弯曲,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手心。
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风缓缓流淌。
空气中飘来一缕清香。
淡淡的。
似有似无。
翟黎殊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味,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多少年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这香味一如既往的熟悉。
只是。
人,人心,早已面目全非了。
“呵呵,你难道连转身看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终于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嗓音。
有点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当年那个奶声奶气成天缠着她的小人儿,也被命运折腾得深沉,稳重了吗。
“依,依依。”
翟黎殊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湿意。
依依。
这两个字无数次喃喃自语过,无数次飘逸于唇边,心底。
这一次。
终究是有机会堂堂正正喊出来了。
只是。
却犹如风中柳絮,颤抖得厉害。
“请叫我叶依依。
我姓叶,名依依。”
叶依依眸底早已寒冽肆意,小脸上全是决然。
这个女人,早就从她的记忆中被抹去了。
虽然那些年月她给了她无边的温暖和关爱。
如今剩下的恐怕也只有恨了。
“姐,姐姐对不起你。
可是姐姐也没有办法啊,姐姐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那该死的命运使然啊。
呵呵,叶,这个姓真好,落叶知根,所以今天我回来了。”
“呸!你姓翟,京都翟家才是你的家,请你别玷污了叶这个姓好吗。
因为,你不配!”
翟黎殊哆嗦了一下,眼睛越睁越大。
无比空洞。
然后。
她缓缓地一点点回头。
叶依依死死盯着,心跳加速。
那张脸。
那张脸据说被毁得面目全非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千万不要尖叫,更不要落荒而逃。
四目相对。
面前这张脸,白皙光滑,显然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得多。
“你,你的脸……”
“依依,那场大火毁了我,毁了我们叶家。
从此后我们四个人,最亲的四个人,天涯咫尺,阴阳殊途。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姐姐心里一直都有数,很快很快我要他们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翟黎殊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伸手去抓叶依依的手。
妹妹。
她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她们是世上最亲的人。
爸爸死了,妈妈音讯全无。
命运剥夺了她们承,欢膝下的幸福,但是她会让依依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妹妹。
“你,你的脸?
那场大火呢,是不是没有大火,一切都是假的。
是,是你瞧不上落败的,残缺的叶家,你为了攀高枝不惜改头换面投奔高高在上的翟家。”
叶依依死死盯着这张脸。
无比美艳。
却又无比陌生。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唯有那场大火是真的。
姐姐被那帮畜生掳走了,他们要逼问爸爸的下落,逼我去找组织的印章。
我不从,我不敢从啊,于是我就被关在柴房里。
三天。
整整三天我滴米未进啊。
后来我放了那场火,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结果。
哈哈。
他们逃跑了,我的脸却被毁了。
就在这时。
他出现了。
他说能帮我报仇,能护你安康。
我信了。
我没有退路了。
只有咬牙赌上这一把。
他出了一大笔钱,让亲人收养你。
哈哈,姨妈,舅舅疯狂争夺那笔抚养费的样子,真丑。
然后你跟了舅舅,他带你去了一个新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我猜你的头经常疼吧,你的记忆经常交错混乱,那是残毒啊。
残毒入心,入脑,将会伴随你一生。”
叶依依怔怔看着红唇一张一合。
字字诛心啊。
她的一生就这样被匆匆掠过了。
“对啊,你说得太对了。
我,我就是一个悲剧,一颗棋子。
那场阴谋下的牺牲品。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我,我都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或许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叶依依眼神直了,面容一点点狰狞扭曲。
过去太沉太重了,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死死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如同置身于冰冷的海底分分钟窒息而亡。
“不,不,依依,姐姐回来了。
姐姐羽翼已丰,姐姐能够保护你了。
你放心,姐姐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翟黎殊连忙抓住叶依依的手,她想温暖她,拼命温暖她。
触手却是冰冷,入骨的冰冷。
“后来呢,那人是谁,他是怎么让你摇身一变成为京都翟家小姐的。”
叶依依缩回手,眸底寒意冲天。
“京都翟家,百年根基百年荣耀。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子嗣单薄。
当时三代单传的长孙,身患重病,寻遍名医皆束手无策。
翟家走投无路之际,听信了一个高人的建议。
以阴阳之合,化祸端,添八字。
方能保住翟家唯一的命脉。
于是我成了牺牲品。
冥新娘。”
叶依依眼睛一下直了,“可恶,他们竟然要你去配冥婚,那少爷当时已经死了吗?”
“没有,他怎么可能死,他需要一对冥婚新人为他壮阳气,添骨数。
因为他的八字太弱了,骨数也太轻。
于是我,还有另一个男孩就成了这场荒谬闹剧的牺牲品。”
翟黎殊叹了一口气,轻轻攥住叶依依的手。
这次叶依依没有再躲闪了。
她知道姐姐在揭开过去的疤痕,她故作镇定,但是心在害怕,在滴血啊。
“那人是谁,他这样做能从翟家得到天大的好处吧。”
“当然,这对冥婚新人全是他物色的。
女方是我,男方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本姓张,后来入赘改成了翟姓。”
“那,那少爷是不是从此就福禄双全,无病无痛了?”
翟黎殊点点头。
“十年。十年间确实健健康康,但是这法子只能延续十年的命,十年后须得另外再寻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