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晚…”浑浊的眼中忽而清明,徐哲惊讶极了,他睁大着眼,快速的低喃着,“叶枫晚……叶枫晚………叶枫晚!我认识你!我识得你!我知道你!!我!你告诉我,我又是谁!!”
“…徐哲。”他离开了木椅,步伐沉重,走至床前。
他半蹲下身,压住徐哲挣扯发丝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你是徐哲,徐哲,徐哲,你只是徐哲,叶枫晚的徐哲,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唯有唤你的名字,才会觉得,原来你还在我的身旁,我们是如此的亲密接近。
o:oblige and obey.强之迫之,服之从之.
徐哲变了。
细细追忆,叶枫晚却记不起,徐哲是何时变的了。
昔日,徐哲虽不会骗他,却总是瞒着他,喜事与人通说,若那事不喜,则定是憋在心里,一人肩扛。
曾经,叶枫晚对此恼火极了,却偏生因为他总是来的太迟,再遇之时,徐哲的计谋早已铺开。
为了顾全大局,叶枫晚只好压下难耐,尽数配合徐哲,只想自己不会坏了徐哲的事情,徐哲行之所为,皆可顺之实之。
叶枫晚曾无数次的想,明明……明明徐哲才是生活在那个现代的社会里,自小见不到血腥,碰不到武艺,四肢躯干软绵绵的,连打人都打不痛的那个吧。
为何……
……为何,明明是这样的徐哲,却总是把他这个晓功行武的古人放在一旁,万事皆一人负起呢。
他很没用吗。
他总是坏事吗。
为什么阿哲什么也不跟他说呢。
……如果,阿哲能与他坦言相对,那该有多好啊。
——叶枫晚总是这么想着,不料,当昔日梦境成真,叶枫晚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只因,徐哲的变,绝非是叶枫晚想要的那种。
他之所以心中急切,总是想让徐哲对他坦言相向,盖是………他想,憋在心里的事情说一说,辛苦的布局分一分,小哲多半能轻松一些吧?
然而现在的徐哲……
“阿晚。”
眼前之人,青衫如故,却是面容冷峻,瞧不见半丝温情。
他扫摆入门,继而扣起门扉,走至桌边,倒茶一碗,将他之所谋,与房中之人一一说清,毫不隐瞒。
然而,半响话毕,却是起身推椅,口吻平淡:“在此期间,你就一直在此处呆着吧,我已吩咐哑仆每日三餐即送,厕桶洗漱皆备,若还有什么想要的,今夜好好想想,明日清晨告知于我,我午后才走。”
此时夕阳逢魔,天际云层,翻卷猩红。
日光不亮,却亦不暗,然屋内暗似暮入深末,昏暗无光,烛火零星。
屋中的另一人,并未立在窗边,并未坐在桌旁,而是被扣在床榻。
似是许久不曾见光了,他的面色惨白极了。
“…阿哲。”
他张开口,好似破锣,嗓音沙哑。
“阿哲,我想出去。”
“不可。”徐哲道,“无需离屋,此处最是安全。”
那人哑声重复道:“阿哲,我想出去。”
徐哲的口吻平静,堪称冷漠,道:“阿晚,我在护着你。”
那人哑笑了声:“阿哲,你这是强迫。”
徐哲不欲再言,提脚扫摆:“阿晚,你只需听从于我的、服从于我,如此,你就是最安全的。”
p:pain and peace.心安之处,痛而诉之.
“阿晚,我受伤了,好疼。”
“哪里哪里!”叶枫晚放下手中活计,匆忙跑去,到了眼前,才发现,不过是……
“……阿哲。”叶枫晚无奈,腮帮子鼓了鼓。
徐哲翘着嘴角,笑意盈盈,眸色狡黠,他将残着点红色的食指,伸到了叶枫晚的跟前。
“阿晚,我流血了呀,好疼的。”
“真是的,你自己不就是医者嘛。”这种小伤——甚至都称不上是伤,仔细再瞧,也就是血滴一点,就算想再多上那么点红色,多半都需要去狠狠的、用力的挤压指尖。
只是嘴上抱怨,叶枫晚牵起徐哲的手,干脆将对方缀着一滴血的食指含到了口口里,用舌头轻柔的上下舔动。
由于嘴中含了东西,叶枫晚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这哪里叫伤啊………搁在我们小时候,被师兄们指导武艺时,这种小伤,我们都是不管的,至多…至多…………也就这样含一下了。”
反复舔了几下,叶枫晚松开徐哲的手,掩住下颚,将掺了些味道的唾液一口吐出。
手刚落下,就有清水一碗,递到身前。
叶枫晚接过,仰头灌下几口,抹抹唇角,无可奈何:“你啊,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怕痛了,曾经……曾经……”
……曾经,哪怕身上中了十几、二十几支箭,也不见喊一声痛的啊。
这样一想,叶枫晚又觉得,因为这么一点小血珠就唤他喊痛的小哲,当真是极好极好的。
果不其然,只听徐哲笑而说道。
“因为都结束了嘛……”
“以前,不觉得疼,是因为不能觉得疼。”
“现在,我觉得疼了,自然是因为……”
徐哲明眸半眯,笑意缱绻。
“心安之处,有痛即说,有何不好?”
q:question and quiet.问之不绝,回之无声.
“阿哲,你说,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才好呢?”
——
“我想想………桃花林、南涛海、终南山、华山巅……”
——
“良驹两匹,醉中吟风,风中奏舞,舞中踏野……”
——
“大金之北、漠北以西、蛊毒虫怪、湖畔西子……”
——
“雪山、海底、峡谷、皇宫、古墓……”
——
“颠倒日夜、大江南北、依偎树梢、一宿赏月……”
——
“这般一想,我们已是去过了许多地方。”
——
“唉,但是你也说了,一年有四季,一季有六时,二十四时道尽十二足月,这世间之大、之奇,遍布天涯、觅遍海角,哪怕是同一地点,昨日的这处,也与今日的有所不同。”
《基因大时代》
——
“只要是与你一起,再走一遍,似乎也新意不减。”
——
“唉呀,不该不该,怎的只有我一人自语呢,阿哲,你也说说,你想去何处?”
——
“……唉,说了这么多,问了这么多,阿哲你为何总不吱声?”
——
“………阿哲,我在问你话呢,你还在吗?”
静——
静———
静————
r:release and rest.沉眠一世,浮梦一场.
深夜时分,烛火如故。
又到了粑粑与儿砸的例行谈话时间。
小哲的深夜课堂又开课了。
今日,两人的话题略有严肃。
“——阿晚,对于死亡二字,你是如何看的?”
白衣如雪,单披在肩,徐哲解开了发带,脱去了外衫,他单穿着里衣一件,背靠墙壁,坐至床里,腰后垫一软垫,倒也不会靠壁受凉。
两人是横着坐的,叶枫晚双膝曲起,坐在徐哲身旁,红火摇曳,烛光幽幽,正衬皮肤,白里透红。
“死亡啊……”叶枫晚眉头半蹙思索半响,口吻迟疑,道,“死就是死了,亡者就是不在了………之于死者,自然是万物的终结,而之于生者,死者………虽死犹活。”
徐哲稍稍一顿,又问:“那,如果这些记得死者、缅怀死者、为死者悲而痛之的生者………终于一日,也魂消身死了呢。”
“这……”叶枫晚思考的久了些,道,“若只是平民百姓,算不得什么名留千史的大人物,自然………当记得他的亲人、朋友皆离去之后……自然,不过黄土一?g,尘归尘,土归土,万物归一,留不下名,留不下人,留不下身………什么也留不下了。”
徐哲叹了声:“记得有先辈曾道:人之一生,生而不同,死而无异——此话非也,若当真无异,便也不会有什么‘遗臭万年’、‘流芳百世’了。”
叶枫晚不太明白,今夜的小哲,怎的突然说起了这般话题。
“那你呢,阿哲。”叶枫晚追问,“对于死亡……你又是如何看的?”
徐哲沉思片刻,回忆道:“曾经……说来不信,阿晚,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主义……主义……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词啦,总之,就是凡事都习惯往最坏的境地想。”
叶枫晚不太理解“主义”的意思,却是晓得徐哲想表达什么,说来不信?叶枫晚冷笑一声:“什么不信,看看你过去的那些‘丰功伟绩’,我总是不知该如何说你,现在好了,悲观主义者,这五个字可真是恰当极了!”
见今夜的话题极有可能转向批.斗大会,小哲一急,用手捂住了身边小黄鸡的尖尖嘴。
小哲睁着眼,仰着头,眨眨眸,遥着首
试图萌混过关,装作无事发生,徐哲继续道:“我们那个时代的外国人……番邦异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deathlast released his from pain, exist and survival——好啦,我知道你肯定听不懂,用汉话来说,就是‘死亡让他从生的存在与苦痛中得以解脱’………语序比较符合我的那个时代………不过应该也听得懂?”
“…什么!”这都是什么狗屁鬼话!叶枫晚当即气起,怒道,“生之不易艰难,且行珍惜,怎的还会有人…有人……”
…不对!叶二叽反应过来了,随即更气了!
“徐哲!你竟然对这种狗屁不通的话如此……如此信之喜之?!”叶枫晚气的连脏话都骂出来了,都把那听之古怪的外邦语给记住了,可不就证明了徐哲对这句话分外喜爱吗?!
“好啦好啦,莫气莫气,阿晚你先坐下啊,头都要撞到了。”徐哲扯着叶枫晚的衣袖,挠着男子的手心,亲昵的倾过身,在叶枫晚的唇角亲了几下。
他解释道:“曾经……只是曾经这么觉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被小哲主动亲了几下,叶枫晚的怒气消了些,仍是皱着眉问:“那……那如今呢?”
“如今啊……”徐哲沉吟两秒,道,“死亡………是沉眠吧。”
“沉眠?”
“嗯,自出生的一刻起,梦便结束了;自死亡的一刻起,梦便开始了………一旦死去,双眼轻阖,长梦不醒——可不就是沉眠一世,浮梦一场,到时候啊……”
徐哲侧过头,悄悄碰上叶枫晚的手,然后手指蹭蹭、再动动,最终,亲密无间的十指交扣。
墨发直瀑,肤白透红,黑眸含星,面若雕刻,徐哲不觉有些看痴了,想,烛光下的阿晚真好看呐。
牵起叶枫晚的手,徐哲低下头,轻吻着男子的指尖。
他轻声道:“到时候,待我们两人也要沉眠做梦了,可也要像现在这般,牵着手,靠在一起,继而阖眸入眠………这样可好?”
s:snow and sound.二月白雪,雪夜奇声.
名剑之会,声动天下,西子湖畔,藏剑山庄。
西湖的雪向来不多,而今年的这场雪下的极大,自昨日申时飘起了雪花。
叶枫晚掐指算算,大概…大概………西湖并非无雪,但下的这么大的,怕是十多年来,也不曾有过吧。
且不说成男成女的二少爷与二小姐们,山庄里的叽萝与叽太们,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院中,皆是乐不可支,好不欢喜。
叶枫晚依栏笑望,心生感慨。
还没感慨两声——
“阿哲!你怎么跟着他们一起闹了!”叶枫晚无奈笑开,他的手中,冰冷的雪球化水,愈变愈小。
前方院落,徐哲大笑两声,捏起一个雪球,便又用力的扔了过去:“来啊阿晚!好久没见这么大雪了!来打雪仗啊!”
“是啊是啊!”一叽萝跑到徐哲身旁,笑眯眯的,把自己捏好的雪球,递到了徐哲的手里,她可喜欢这位长得好看人又好的大哥哥了,亲昵的抱住徐哲蹭了两下,跟着昂首喊道,“枫晚师兄!阿哲哥哥都来玩了!你真的不来吗!”
“是呀阿晚。”见叶枫晚仍然伫在廊里,脚步不动,徐哲眼珠转转,摸了摸叽萝软软的发,漫步前行,走至叶枫晚身前。
他凑到叶枫晚的耳边,悄声道:“阿晚,若你………”
…!!
叶枫晚嘴唇微张,瞳孔紧缩!
“你……你当真?”他紧盯着徐哲问。
徐哲笑而颔首,抛了两下掌中雪球:“如何,阿晚,来战?”
叶枫晚盯他良久,斜眉高挑,当下弯腰,用积在木栏的白色捏了个雪球。
“好!来战!”
……
………
…………
申时雪起,期间不停,下了一夜。
次日,徐哲推门而出,只觉眼前有白光闪过,刺目非常。
定睛瞧去,雪已停了,却是将天地之间染成了银白素裹。
“呼……”徐哲初张口,便是一口温气吐出。
“唉呀!阿哲哥哥,你醒啦!”
徐哲侧眸看去,可不就是昨天给他递了雪球的小叽萝。
徐哲还未说点什么,就见那小叽萝两步蹦到了他面前,面色犹疑,咬唇半响,对他招了招手。
心中好笑,徐哲装模作样的弯下了腰:“怎么了?”
小叽萝悄声问:“阿哲哥哥,昨晚,你在房里跟枫晚师兄干了什么呀?”
徐哲心中一跳,笑容不改,奇道:“与往日一般,正常睡下,怎的了?”
小叽萝目光不信,但见她再怎么盯、用力的盯、死死的盯……
……青衫好看的大哥哥仍旧面色不改,笑容依旧。
小叽萝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她奇怪的说:“就是昨夜我们……我………我路过你和枫晚师兄房前,听到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有些奇怪,就、就是…………反正就是分外奇怪!”
徐哲:“………”
这……
小哲直起腰来,微微一笑,反问她道:“那个时辰……你怎的还没睡下?还在我们屋前闲逛?”
顿时,不解思索中的小叽萝猛然一僵。
她冰棍片刻,嘴巴一瘪,眨了眨那双黑的透亮的明眸大眼,讨好的牵起徐哲的衣角:“阿哲哥哥,你别跟别人说啊,就是……我们昨夜太贪玩,又出来玩了个雪………没多久就回去啦!看!我今日也起的很早呢!”
t:technique and tear.技之不熟,落泪千行.
“阿、阿哲,我疼……”叶枫晚生出泪意。
“阿晚,我、我也疼……”徐哲也疼的眼眶发红。
床榻之上,两人面面相觑,一丝.不挂,对视一眼,蜜汁尴尬。
“春……春那什么图里,好像……没、没有这般困难啊……”叶枫晚面色涨红,结结巴巴道。
徐哲没有结巴,但是也不好受,他眉头蹙眉,沉思着:“这……多半就是纸上谈兵之典故了吧。”
“那、那怎么办……”叶枫晚有点不知所措。
徐哲阖上双眼,沉重叹道:“这………只能说,万事开头难,技巧一道,仍需磨练吧……”
于是,问题来了。
当下,这个第一次,究竟是忍着开头艰难,继续磨练呢,还是——
嗯,两人都疼哭了呢,要不,还是算了吧。
事后,叶枫晚皱眉半天,翻个身,戳了戳小哲的腰肉。
“阿哲。”
“怎么了?”
“就是……”叶枫晚努力的回忆着,“你们的那个现代社会,不是好像很……很开放嘛,那个名为电脑的东西里什么都有,女子们……双臂、小腿、甚至大、大腿和腰肢都能光裸着出门上街……甚、甚至还有……”叶枫晚有点说不下去,涨红着脸,将头埋在了软枕下,小声道,“……你的那个房间……叫什么……画室还是工作室吧,我进去过,我还看到你……你…………画了那种图呢…”
冷不丁被儿砸突然被扒出了黑历史的小哲:“………”
慢着,以前的他画过那种图吗???顶、顶多就好看一点穿着泳装的女孩纸吧!!背景正好是蔓藤蔷薇什么的就是极限了!!他应该没画过更[哔]的吧!
徐哲双眼无神,忽觉自己风评被害,身为爹爹的伟岸形象荡然无存。
久久没有听到回声,二叽憋不住啦,又把头从枕头下窜了出来,声音又小三分:“就是………你们那个时代好像比大唐还要开放,就……就………你难道,就没有磨练过所谓的技巧吗……”
徐哲:“………”
诶嘿?
身体动了动,小哲蹭到了叶枫晚的身边,就着儿砸露出的耳尖通红,倾身就是一咬。
“阿哲!”叶枫晚捂住耳朵,厉声叫道。
徐哲见他恼羞的厉害,也不逗他,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唉,技巧一道呢,也是有的——诶,阿晚别急——不过嘛,与方才相同,现代磨练的技巧再多,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u:unusual and urge.行之欲事,允之否之.
徐哲与叶枫晚相携离去,隐居多年。
他们找了处山林,摸清了地形,在小溪的水源不远处,划出了一小片地,自行砍了树,建了屋。
若出了这片山林,步行半日,亦是有一处农家山村。
菜可以自己种,柴火可以自己捡,猎物可以自己打,但柴米油盐这些东西,却免不了的每过数月,便要出了山林、入了人间,自行采购一番。
今日清晨,徐哲瞧了眼厨灶,高声喊道:“阿晚,你来一下,调料用的差不多了,你这会出山去买上一些可好?昨日你逮了只野猪,今日我就不与你同去了,先将这牲畜处理了才好。”
叶枫晚闻声而来,探进头来,双手落在脑后,束高马尾,发绳被他咬在口中,含糊问道:“可以啊,都缺什么了,我这就下山去。”
小哲将缺了、所剩不多的东西列了张单子,交到了叶枫晚的手里。
儿砸为人和善,武艺高强,出门采购而已,粑粑自然不忧。
然而……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终于等到了归来之人,医者的敏锐,却让徐哲察觉到了不对。
他赶忙接过叶枫晚手中的布条包裹,伸手探上了对方的前额。
…噫,好热!
徐哲又触及脉间,蹙着眉问:“阿晚,你怎么了?”
叶枫晚眸色恍惚,只感觉四肢百骸热的要命。
徐哲厉色问道:“可是吃了什么?”
“没、没……”叶枫晚摇头。
“可有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徐哲又问。
叶枫晚继续摇头:“也、也没……但…”
徐哲皱眉:“但?”
叶枫晚呼着热气,低声道:“路上,有个女子向我递了香囊……我……大庭广众,市街小巷,我不好当面拒绝,便低声对她说:‘姑娘,在下心有所爱,恕难接受,此处人多,这香囊,我暂且收下,等会,待我到了无人地方,我必会将其扔掉’。”
说完,叶枫晚忽然碗力猛增,死死的掐住了徐哲的肩膀。
徐哲被他推的一个踉跄。
正逢深秋,脚下落叶,几层深厚。
叶枫晚红着双眼,吐息灼热,他凑在徐哲耳边,低声说道。
“阿哲……我好热…”
“我想……”
“此处落叶甚厚……”
“我欲冲动行事……”
“……行之欲事。”
“………你允我不允。”
v:various and value.徐哲其人,唯一而矣.
那是许多年…………万事结束,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日,藤蔓木椅,红木圆桌,天边湛蓝,午后阳暖。
徐哲与叶枫晚坐于圆桌两侧,桌上壶茶一盏,美酒一樽。
近日,叶枫晚稍稍得了风寒,徐哲为他泡了药茶,却是不允他饮酒。
自然,这茶,是给叶枫晚的,而这酒,是给他自己的。
应许是年纪大了,徐哲忽的就喜上了回忆往事。
见叶枫晚端茶轻抿,徐哲先是问他:“味道如何?”
叶枫晚皱着脸,叹道:“药茶药茶,既然是药,又作何去追求味道呢。”
徐哲笑他:“该,若下次再笨的生病,我定是要让这药茶更为难喝。”
长痛不如短痛,叶枫晚屏气凝神,仰头扣碗,一口吞下。
他呲牙皱脸,面色苦痛至极。
他捂唇干咳道:“你……咳……阿哲你可真是……若你还是那美名遍江湖的神医徐哲,哪里会故意做这些事情!”
“神医徐哲啊……”徐哲眼神一怔,忽而沉默片刻,问道,“阿晚。”
“干吗?”口中的怪味还没下去,叶枫晚的口气有些不好。
徐哲终是见不得他难受,伸手掏出一块蜜饯,喂到了叶枫晚的口里。
见自家儿砸皱成一团的脸终于好看了些,徐哲才问。
“阿晚,这么多的徐哲………若要你仅凭本心,不多思索,你……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叶枫晚心下诧异,双眸睁大:“哪……哪里有你这样说的?那些不都是你吗?”
徐哲饮酒一口,摇头道:“都是我,却又都不是我………好啦,莫要多想,我就是突然好奇,你若不愿回答,便也算了。”
“倒不是不愿……”口中蜜饯香甜,滋味留涎不去,叶枫晚稍稍咬了几下,脑中片段纷飞,回忆不断。
他一个一个的数着、算着、想着……
最终……
“……可能,还是短发的那个吧。”
短发?
叶枫晚蹙着眉说:“就是最最开始……什么也不会,特别特别弱的你……”
徐哲:“………”
什么眼光?!
二叽:“………阿哲你在想什么!眼神古怪极了!!!”
徐哲轻咳一声,催促他道:“没什么,没什么,好了,我更好奇了,你继续说。”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叶枫晚的眼神游移了好几下,才继续道:“就是……就是挺好的……为什么好………反正就是好……特别好……当然现在也好……更好了…………反正就是饿特别好……”
徐哲:“………”扶额,哭笑不得,“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啊。”
“当然有区别了。”叶枫晚不服道,“不管怎么说………看似有很多个徐哲,但我知道,徐哲只有一个,阿哲只有一个,我……我心悦的那人,也只有一个!”
w:wait and wander.岁月枯守,徊之不前.
不知从何时开始,住在西湖附近的人,都知道,西子岸旁,杨柳树下,多了一个眉目如画的青衫公子。
这个人长的太好看了,这种好看已是超越了男女之分,你可以说他长得美,也可以道他长的英俊,你可以说他气质儒雅,但若用怜弱纤细一词,也并不违和。
清晨晌午,暮色月辉。
云卷云舒,朝出朝落。
这个人就是站在这里,站在那处,日复一日,面色平静,静静伫着,久站不走。
一日、七日、十四日、二十一日……
终于,向来只敢在旁打探,却不曾真正凑上前去的人们,鼓气大起了胆。
这青衫公子好似在等人啊!每日就伫在这里,这么久了,一直不走,唉,唉,唉!也不知这公子等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亦或是穷是福,但…但……但…………
算了算日子,绝非是这青衫公子来早等候,而是那人失约不至才是。
唉…
唉——
唉!
叫这么好看的人,在此处一等就是许久,管他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穷是福——
不少人愤愤想到,这可真是太不该了!太不该了!失约的那人,当真是太不该了!!
日光微薄,逢魔夕下,晚风岸抚,柳箫声残。
今日,那青衫公子取出了长萧一支,凑至唇畔,吐息奏响。
悠幽,玲琅,凤管鸾箫,悠扬婉转。
良久,曲毕。
长萧尚且落至青衫人的唇边,便有掌声清脆,自身后传来。
“好萧!好曲!好人!绕绕袅袅,清耳悦心,如鸣佩环,洋洋盈耳!”
青衫人放下长萧,指腹轻抚,收至腰间。
来人声而纯挚,赞不绝口,青衫人却好似不曾听到,无所反应。
来人白衫加身,手持纸扇,眉目潇洒,好一派浪子公子的闲适模样。
青衫人甚是冷淡,白衣人也未觉心中不悦,反而兴味更浓,走至那人身旁,问。
“观公子在此已久,姿似候人,在下见公子气质超然,容貌脱俗,心中往之,生结交之意,在下于此小有朋友,若公子当真待人不至,可否容在下助之少许?”
青衫人不答,目光平静,直直注视前方,西湖波纹,好似天降富瑞,粼粼流光。
白衣人眉间成结,心想,这般人物,总是有脾气的,又想,他这番好声好气,这人还如此作态,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
白衣人在西湖小有势力,自他与青衫人搭话的这日,其余人便是心中好奇,也不愿近身询问了。
白衣人天天来,日日来,每日稍言几许,这青衫人却是万年如故,不看、不听、不回应。
白衣人渐渐习惯了。
又一日,白衣人走至柳梢湖畔,摇扇叹道:“唉,我总算是知道了,也不渴求你回我两声了,你的眼是平静的,也是荒芜的,里面根本印不进任何人、任何事,我见你在此处站了十年,我日日来与你交谈,也有将近十年了………十年之间,你不曾看我一眼、回我一句,十年之间,你等的人,也没有半个影子。”
白衣人唉声叹气了半响,又道:“阿青,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擅自这么叫你了,十年了,人之一生,又能有几个十年?这个年份可是不少,你当真是在此候人?那个人又当真记得,有个人在西湖久久等他?当真……无需我帮你去中原他处寻之一二?”白衣人凝视青衫人许久,嘴唇动动,轻声叹道,“……若你在等人,十年了,那个人,又当真………是否仍存于世呢。”
“————”
白衣人心中愕然,大惊之下,手中纸扇“扑腾”掉到了地上。
他面色惊愕,忙道:“你说话了!你方才是不是出声了!”
许是太久不曾开口,比之容貌气度,青衫人声色嘶哑,破碎非常。
“……活着,亦或是没有活着,长存于世,亦或是离世长眠,又与我何干呢。”
青衫人终于启开了唇,这般说着。
那双眼睛,平静荒芜,大雪苍茫。
“………总归,我是要在这里等着他的。”
x:xylograph and xanadu.木刻雕画,世外桃源.
“阿哲,你在做什么啊?”
“唉呀,阿晚,你稍微撤开些,正好把日光挡住了。”
“咦?抱歉抱歉。”叶枫晚道歉两声,自徐哲的身前,绕至了他的身侧。
他刻意昂头瞅了两眼天上,嗯,这个位置,日光正好。
叶二少安心了,这下就不会挡住光啦。
于是他凑了过去,定睛一瞧,这才看清,徐哲的身前放着数块大大小小的木头,有的刻了几下,有的全无刻饰,有的初具雏形,有的仍是原木。
徐哲左手拿木,右手小刀,他的眸与手中的木贴的极尽,右手的刀细致的在木块上勾勒出条条纹理。
这种小玩意真是有趣,阿哲原来还会这种东西。
叶二少感慨两声,扫摆两下,就地坐下,笑而赞道:“还有闲心做这种东西,你还有什么是不会做的?”
徐哲专心刻东西呢,略有敷衍的说:“不会………我不会生孩子啊?”
叶枫晚:“………”脸色一红,咳咳咳咳。
叶枫晚坐至身侧,静看片刻,又问:“那些木雕,我可以看看吗?”
徐哲颔首。
叶枫晚探出手,将那些或做工精致,或初具雏形的木雕一一拿起。
这些木刻雕画都很小,叶枫晚一手便可拿得起两个三个。
他好奇的玩了半响,见徐哲放下右手小刀,告一段落,才开口道:“阿哲,你刻的好多啊,这是刻的我和你吗?”
他拿起两个木刻小人,见徐哲点头,将其放下,又拿起其他的几个。
“这个是木屋,这个镂空的是……篱笆栅栏?这个…这个………坑坑洼洼的,菜园子?还有这些,牛羊豚鸡,家养牲畜……”
“是了。”徐哲拿起那个雕刻好的小小木屋,盯着盯着,忽而就怅然轻叹,阖上了眼。
片刻,他睁开眸,他看向身侧之人。
马尾如旧,颜染风霜,金衫之上,铠甲残破。
徐哲伸出手,探上男子的脸。
他稍加气力,指腹一抹,擦去了其上的干涸血色。
叶枫晚将脸蛋往前凑了凑,方便徐哲动作。
徐哲抚着抹着,只觉得手指的触感干涸的厉害。
他阖上双眼,心中沉沉一叹。
继而指摊成掌,抚上了叶枫晚的侧脸。
“阿晚。”徐哲轻声道。
“怎么了?”叶枫晚回道。
“世外桃源,欣然规往………战事结束后……”
……若我二人性命犹存。
“…寻一桃花源,如这木雕,种豆南山,戴月荷锄,余生静好………可好。”
“………好啊。”叶枫晚闭眼轻叹一声,亦是探出了手。
徐哲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他便用自己的掌心覆盖了徐哲的手。
他五指蜷起,将手中的另一只手,包的严严实实的。
他尤为认真的说:“约好了,阿哲,战事结束后,我们两个,一个也不能少。”
y:year and yearn.年复一年,往之缱绻.
杨柳拂面,桃花笑春风。
窗低万荷,长夏风清舞。
玉簟尽染,红藕香残落。
满江凌寒,日暮雪千秋。
一年四季,一季六时,二十四时道尽十二足月。
人之一生,相遇、相知、相离、相逢。
如此循而往返,年复一年。
这一年,叶枫晚扳着手指数啊:“岁在亥猪,是为猪年,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一年,这一年里,我无所事事,亦是无事可干………我抱着剑,天天发呆,日日出神,总觉得……觉得,似乎也没过多久,一年竟然就过去了………”
下一年,叶枫晚又扳着手指数啊:“岁在子鼠,是为鼠年,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二年,这一年啊,我一人两剑,又将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唉,你不知道,竟然还有一个小娃子记得我们呢,跑过来问我,那个青衫的大哥哥,怎么没有跟在你身边啊………是啊,你自己说说,你怎的不在我身边了呢。”
下下年,叶枫晚继续扳着手指数啊:“岁在丑牛,是为牛 ,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三年,这一年,我突然特别嘴痒,总是想着你先前做的吃的………因此呢,这一年,我再次游遍了大江南北,这次却是专门挑着那些有着特别吃食的地方,有的呢,是什么名扬中原的酒楼店家,有的呢,则只是路旁小铺、路边小摊…………我尝了许多,吃的时候,觉得不错,吃完了,又觉得,那些做的都没你好吃。”
下下下年,叶枫晚仍然扳着手指数啊:“岁在寅虎,是为虎年,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四年,这一年啊,我跑了许多地方………大多是什么僻静山谷、深山老林、峡谷海底………我采了许多药草,又跑了趟雪山,弄了些万年不化的雪棺冰窖,我把草药都存在了那里………记得有次,海底的礁石太多,我一不小心伤了右腿,膝骨至腹部拉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上了岸,我撕了布条,为自己包扎,拿药补血,然后,忽然就又想起了你。”
“岁在卯兔,是为兔年,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五年…”
“岁在辰龙,是为龙年,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六年……”
“岁在巳蛇,是为蛇年,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七年………”
……
………
…………
“岁在酉鸡,是为鸡年,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十一年,我一直向西、向西、再向西………越过了大漠疆北,我见到了许多番邦外人,他们金发蓝眼,眼窝很深,五官挺立,身板较之高大,穿衣语言与我等截然不同,相差甚远…………这一年,我走的有些远,一人独行,难免寂寞,总是觉得,你尚在身旁,与我笑谈依旧。”
一年四季,一季六时,二十四时道尽十二足月,十二足年方启昔年重归。
那人身负轻重两剑,金衫马尾,他轻功而起,跃至树梢,他掌扶树干,只见,头顶之上,月色如酒,月辉如旧。
今夜的月色真好呐,叶枫晚想。
这一年,他再度扳着手指,算了算,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今年………岁在戌狗,是为狗年。”
“……阿哲,这是你不在的第十二年。”
年年岁岁,岁岁枯荣,再难见,昔日容颜。
z:zone and zero.域之忘我,如初归零.
徐哲:“阿晚。”
叶枫晚:“怎么?”
徐哲:“……嘿,无事。”
叶枫晚:“……?”
徐哲:“就是突然想叫叫你。”
半响。
徐哲:“阿晚。”
叶枫晚:“又怎么了。”
徐哲:“还是突然想叫叫你。”
叶枫晚:“……唉,随你。”
半响。
徐哲:“阿晚。”
叶枫晚:“继续想叫叫我?”
徐哲:“阿晚,有你在,真好。”
叶枫晚:“…突、你今日是突然怎的了!”
半响。
徐哲:“阿晚。”
叶枫晚:“叫叫我,我很好,我知道,你………你也很好,很好,特别好。”
徐哲:“………阿晚。”
叶枫晚:“怎么了?”
徐哲微微笑着,轻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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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新春特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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