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心下转的飞快,小心回道,说着好话:“晚辈自认武艺不差,但和桃花岛门人比起来,却如海中砂砾,不值一提。”
黄药师笑了声:“你这小辈,倒是懂得讨人欢心,尽是好话。”
杨康拱手道:“晚辈字字发自肺腑,不打诳语。”
黄药师慢慢将茶饮毕,倒了一杯,少饮,再倒一杯,再饮,像是完全忘记了杨康般,把这公子哥给晾在了一旁。
杨康心下越发焦躁,然而,每逢不耐,便又是泠泠低语,在耳畔回响。
……真神奇。
渐渐的,杨康的心绪,变的出奇平静。
姐姐走后,本是浑浑噩噩,只觉度日如年,但现下不过数月,每逢心情焦躁,不待他控制自己,便好像有纤纤玉手抚他心房,静他神心。
杨康来时,不过正午过后。
黄药师视他为无物,杨康便将自己当做那无物。
许久,日色细微,暮色遮穹。
黄药师的壶中茶水都不知换了几次了,才忽而又道:“我让你站立许久,所为何事?”
杨康面色犹疑,过了小会,才道:“两个时辰前,最后,前辈问我,‘连败四场,有何感想’,前辈可是在考教晚辈的心思耐性,让晚辈自行反省,以…以…………”…收、收徒吗?
黄药师看出杨康迟疑为何,不免黑眸半眯,讥笑一声:“你?我桃花岛门下,可是这么好进的?”
自知冒犯,杨康低头道:“那……”
黄药师甩袖离座,淡声道:“你好歹是哲儿姐姐看重的徒弟,固然我黄药师不再收徒,却不妨你和默风等人多多交手,否则,哪怕你家有背景,入了这江湖,自然便是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黄药师离去了。
杨康怔神良久,迟钝的思维才终是回过神来。
东邪虽不收他,却愿意让他常来岛上,与桃花岛门下弟子多多交手。
这般交手指导却不命死之恩,这江湖上,也不知有几人能享受得到。
月色悄然,海风冷谧。
杨康摸上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忽而就苦笑了一声,喃喃道:“一样啊………我想帮姐姐做些什么的心思,就跟黄药师想要帮助他徒儿的心思一样啊……”
黄药师与杨康并无瓜葛。
但杨康却与婉儿交际深厚。
婉儿与徐哲又是同胞姐弟,两人因同一事而辞别远行。
是以………对婉儿有利的,对婉儿有助的,自然就是对徐哲所好的。
杨康捂住脸,沉沉的笑了两声,想,哪怕姐姐走了…………若不是姐姐,他哪里能在五绝之一的东邪眼中,留下个印象影子呢。
是夜。
杨康内力不弱,内劲游走四肢,护身供暖,他侧着头,依稀听到了夜风中传来的低语阵阵。
桃花岛门下的人,聚在一处,共进晚餐,他这个外来人,自然不好是去打扰,反正以树为床,月色为被的时候不在少数………倒不如说,和姐姐在外游历时,大多时候,都是这般。
杨康随手摘了几个果子,在他擦拭着果皮表面时,都会不禁失神片刻,想,若不是姐姐,他这个完颜王府的小王爷,哪里会对这些野外度日的把戏,如此的轻门熟路呢。
姐姐,姐姐,姐姐。
杨康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下念叨。
啃了几个果子,杨康轻功上了树梢,他仰头望着头顶月色,听着蚊虫啼鸣,不知不觉,便是一夜好眠,眠中无梦。
次日起,或是得了黄药师的嘱咐,当杨康主动找上桃花岛弟子,恳请一较高下时,也未被人拒绝。
与桃花岛门人交手,却从不曾与他们一同进食。
在桃花岛上暂且住下,却夜夜与月树为伴相依。
因与那船家说好,过了七日,杨康再次求见黄药师,躬身请辞。
黄药师今日并未饮茶,而是执笔泼墨,面前石桌铺一宣纸,紧指作画。
杨康拱手:“前辈,晚辈还有事情安排不开,今日午后便要走了。”
黄药师静盯身前画作,不答。
杨康试探道:“今后,若晚辈还想来岛上讨教,可否…?”
黄药师手腕一转,白纸黑墨便勾出大半。
东邪未答应,却神色平静的未否认,这自然便是同意了。
杨康瞧了眼头顶天色,最后又道:“前辈,那姐姐与徐哲先生的消息……”
黄药师的指尖一顿,却仍是未答。
杨康咬唇叹气,道:“托姐姐与徐哲前辈福分,多谢前辈厚爱,晚辈不日再来请教,届时……次次,前辈都是会问这个问题的。”
说罢,杨康侧身迈步,转身离去。
海上。
当船家日日苦等,等了七日,心下近乎绝望,哀叹这小公子绝对死于非命――这约好的最后一日,却又见到了那踏海如地的青色影子!
船家大喜:“小公子!!”
海天一色,黑点依稀,踏波而来。
那黑影本来只是个小点,却在簌簌浪涛中身形愈近。
当距离小船不足数尺,那黑影脚下一垫,好似那并非海水,而是卵石支身,在空中翻身三下,稳稳的落在了船头。
杨康站稳,侧头。
正午阳光正好,此行并非全无所获,见船家喜不自禁,杨康不由微微笑道:“船家,好久不见,从今以后,怕是要时常麻烦你载我过来了。”
船家大惊:“时常……时常………小公子这是?”
杨康微笑摇头,背手立在船尾。
从今往后,若是无甚要事――比如父王传书、父王与娘亲的生辰,大多时候下,杨康是直接在西湖那处住下了。
杨康不回王府,手下的事情却也不少,一边时刻派人到那村庄探索,一边注意着西域白驼的消息,又定期奔赴桃花岛,与桃花岛门人交手。
然而,待杨康去了几次,却发现,黄药师竟时常不在。
其他几名三、四十岁的“长辈”不说,与黄蓉这仅仅比他小个一、两岁的小丫头,长期以来,倒是也混的比较熟悉了。
又是一月中头,杨康再度乘船,来到了这成年桃花遍岛的人间仙境。
桃花岛屿,黄沙岸边。
一青一玄两道身影半空相交,出掌赫赫,其声势不浅,不过是片刻功夫,便是过了十招不止。
这两人,便是杨康与留在岛上的武眠风。
旁边,是一白衣女娃,袖口镶着金色边纹,她坐在林口巨石上,无聊的托着腮,看着那前方招招到肉的两人。
良久,那青衫之人,被玄衣男人一堆一擒,狠狠扣 在了地上。
白衣女娃顿时跳起,招手叫道:“结束啦结束啦!六师兄,还有那个杨什么!快来擦汗饮水吧!”
现下,已经是杨康初临桃花岛后,又过了将近一年了。
一年之中,近乎每个月,杨康都会前来拜访一次。
杨康被武眠风一掌扣在地上,此时面色红润,汗水直流,他口中喘气不断,无奈苦笑道:“多谢武前辈指教。”
武眠风松开手掌,继而掌心一翻,将杨康拉了起来。
下摆染上沙石,被杨康轻轻拍去。
两人并肩行走,朝着那处蹦蹦跳跳的白衣小姑娘走去。
黄蓉笑意盈盈的,将两个装的满满的水袋递给两人。
杨康谢过,接过水袋,单腿支起,就地坐在了沙石之上。
他饮了口水,曾经养的细嫩的皮肤,终是染上了些许江湖人士的沧错之感。
冰凉的清水润过喉咙,杨康痛饮两口,干涸的嗓子舒服了点,再次开口,已是没了半点少年音色。
杨康侧过身问:“黄岛主又不在岛上?”
黄蓉就等着杨康这句话呢!她用手指绕着耳边青丝,笑眯眯道:“是呀,爹爹又不在,杨什么,你可是能说,一年之前,你们究竟谈了些什么了?”
杨康无奈道:“我有名字,你什么时候,能不叫我这个杨什么了?”
黄蓉娇哼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说清楚,你和爹爹在一年前到底说了什么,我就什么时候,不再叫你‘杨什么’了。”
杨康遥头道:“这可不行。”
黄蓉重复着不知进行了几次的对话:“可是爹爹也没不让你说呀。”
杨康挑眉道:“可是黄岛主也没允许我说呢。”
这下子是又问不到了!黄蓉心下冷哼,剁脚两下,又一次的无功而返,于是她也不想多呆,只见她转身向着桃花林中跑去,白色的袍角飘了几下,便被那三千桃花的粉色淹没了身影。
顿时,只剩下杨康与武眠风两人。
黄蓉走后不去,杨康放下水袋,沉默小会,又道:“武前辈,一年了,在下有一事想问。”
武眠风断来都是寡言少语的性子。
杨康审视他道:“近半年来,我来岛六次,黄岛主不在四次……听闻黄岛主婚后鲜少出岛,如今,离去的如此频繁,可是去了某处的山村深处?”
武眠风平静饮水,不答。
杨康嗤笑一声:“若要通往那村那山,势必要先路过一片王汪洋丛林,丛林无路,碎石杂草,临近出口,便有一条人迹踏出的羊肠小道…………出了那小道,再走许久,彻底出了林子,到了一处如若悬崖的边缘地带,站在那处,你可看到山下前方地势平坦,耕田纵横,炊烟袅袅,村民喧嚣。”
杨康微微一停,又继续道:“山前是村,村后是山,那村落被峦山环绕,远处山巅高耸,青葱茂密,自然之景巧夺天工,青天光晕铺洒朦胧,若泼墨图纵天一色。”
这描述就未免太精准了。
武眠风顿住动作,慢慢的转过头,冷冽漆黑的双眸盯紧杨康。
这一眼,对于杨康来说,便是得到了答案。
武眠风的眼神很冷,像是他的眼中结了冰,冰化之后,内部还渗了毒。
杨康则是扫过染了尘的下摆,笑着起了身。
他望着远处波涛,海是蓝的,浪花却是雪一样的白色。
杨康抱拳告辞:“前辈,在下近日多有叨扰,是离开的时候了。”
半个时辰后,杨康乘船离去。
身后,武眠风身挺如松,一双黑眸沉沉,伫在岸边,遥望那青色一点,于船只之上,伴波涛滚滚,渐行渐远。
忽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诶!杨什么已经走了呀!”不多时,黄蓉又从那片粉色的桃林中窜了出来,她美眸惊诧,左顾右盼,却是只有武眠风一个人的影子………想到那人已经走了,黄蓉不禁腮帮子一鼓,跺脚暗想,真是,怎的就走的这么快呢,她的计划又要延后了。
武眠风则闭上眸,想,小师妹,他可能知道,一年前,师父到底与那杨康说了什么了。
《剑来》
一年前,杨康初至又走的小半个月后,黄药师便命冯默风留在岛中,而带着武眠风一起,使武眠风前方引路,领他去那村落山中。
那之后,时不时的,黄药师便独身离岛,少则二十余日,多则一月不回。
这般行踪意图太过明显,黄药师近半年来时时离岛,不是去那处山林乡村,也定是去与其有关的地方。
武眠风本是想,待黄药师此次归来,便与师父好好说说,杨康的这番话。
谁知,不等师父归来,岛上却出了事!
岛上,黄药师与陆乘风离岛不在。
而要说今天的桃花岛有什么不同,就是自今日一早起,直至中午,师娘招呼他们一同用餐时,他们竟在整整大半天里,始终没有看到自家小师妹的影子。
冯衡无奈道:“蓉儿这顽皮丫头,也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冯衡不会武功,众师兄师姐们对视一眼,便轻功游遍岛上,四处吆喝。
梅超风、武眠风、冯默风,他们个个内力流转于胸,聚声于嗓,可谓是把桃花岛上的处处地方,都给叫了个遍。
“小师妹――”
“蓉儿师妹――”
“小师妹你在哪儿啊――”
三人本是随口喊喊,想着,小师妹听到喊声也就出来了…………然而,伴随着踏过大半个岛上的步伐,却迟迟没有着半点回声。
三人感到了不妙。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聚在桃花岛的巨石阵中。
“小师妹不在。”
“你也没找到小师妹?”
“都说说,刚才各自去了哪些地方,还有没有什么遗漏了的?”
简单交流之后,三人脸色难看,面面相觑,没想到小师妹竟然是在这桃花岛上失踪了!
是以,不得不先返回大厅,将这事报给师娘,心底不免焦躁,真是的,这可是在桃花岛上,小师妹的水性又好,怎么可能出事了呢。
谁知,到了大厅,却见冯衡忧愁的以手抵额,面色不好。
梅超风急忙上前:“师娘,怎么了?”
冯衡好像说不出话来,纤纤玉手一指,便指向了桌上的一封信。
她有气无力道:“别找了,蓉儿那孩子………竟是留书一封,自己出岛去了。”
梅武冯三人再怔,目光齐齐的聚到了那信上,然后无比突兀的,就感到了一股迷之眼熟。
三人的目光再对,却是发现,皆能在对方的眼底发现那抹追忆之色。
是了,当初………大师兄好像也是这般,某日突然找不到人,待他们跑到了大师兄的房中时,唯有桌子上留了一封白纸黑字。
那时,他们对视良久,满面震惊。
――天呐!大湿兄太缠师父!竟然跟着师父一起离家出走了!!!
现下想想,那哪里只是简单的缠着人出走,分明就是………九阴为始,血乱江湖,时经多年一场孽。
…唉,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竟然还记得这般清晰。
几人摸信打开,瞧了几眼,冯默风吹鼻子瞪眼,甩甩信函,登时气的哭笑不得:“这丫头,真的想出去,跟我们三个中的说一声,我们陪她也行啊。”
梅超风倒是为黄蓉说着话:“蓉儿小师妹老早就过了我们的考验,大师兄留下的小玩意也做了大半,一直跟师父闹腾,想要出岛,但是……”
武眠风接口:“但是,最近大半年,师父总是不在,每次回岛,也是一副神色不悦的模样,小师妹问了几次,师父没应,现下是终于忍不住了。”
听着几人对话,冯越越感头痛,美眸半阖,无力叹道:“我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你们谁想个法子,尽快将这事告诉药师?”
再说这时的黄蓉。
离岛之事,黄蓉早已计划许久,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月,杨康再来岛上之时,与杨康一同离岛,别看她心中不服,气恼黄药师三番四次不理会她,但若真的一不做二不休的走了人,心中其实还有点忐忑。
毕竟…毕竟……毕竟爹爹确实像是在忙什么,才没工夫理会她的嘛!
再拽上那个杨什么!起码有个人和她一块呀!
谁知,也不知那杨什么此月是有什么事,黄蓉等啊等,等啊等,再等,就要到下个月了,那杨什么却始终不来。
黄蓉再也等不及,干脆心一狠,一个人就乘船溜出了岛!
在冯衡等人发现那封留书之时,黄蓉早已稳稳的踏在了码头的陆地上。
那白衫女子娇憨可爱,一双黑眸又大又亮,她好奇的看着码头处人声喧嚣,人来人往,再摸摸自己打好的包裹,不由以手捂唇,只觉心中畅快,笑起来就停不住。
诶!不管爹爹啦!反正她留书一封,现下就该好好会会这百态江湖啦!
于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本应存在的正规。
黄蓉虽是机灵,却终是初入江湖,不免吃了一些小亏,但她自幼聪慧,武功又绝非三流,加之徐哲交给她的那本书,上面尽是一些“虽为旁门左道,却又是极为实用的小玩意”,如此,在初时的新奇与不顺后,黄蓉很快切身入了这新奇江湖,她自小成长在南方,南下去了几个地方,便觉得有些乏味,继而改了行程,一路向北,想去瞧瞧那与南方截然不同的景象,究竟是一番什么样子。
路上,好人有、坏蛋也是不少,她戏耍那些自以为可以骗她的傻子,却在乔装扮作了一个小乞儿时,遇上了一个真傻子。
那时,已经是她离岛之后,一又大半个月了。
离开了那熟悉南方水乡,头一次向着北方行走,黄蓉不急,有时步行、有时骑马、有时驭马慢行,有时快马加鞭,一路行程全随心性,玩的好不自在。
于是,有一日,一路北上的黄蓉,到了张家口。
张家口是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烟稠密,城内繁荣。
而就是在张家口的一家酒楼中,扮做男装小乞丐的她,遇上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大傻子。
这个傻子真是笨死了,就是跟硬木头,却……却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
然后黄蓉就缠上了这个让她颇感新奇、稚嫩青涩、不知世事的小傻子,两人就此结伴,一路同行,而这个小傻子的名字,叫做郭靖。
郭靖说,他是从蒙古来的,受师父嘱托,要前去浙江嘉兴的烟雨楼,和一个他还从未见过面的义弟比武。
南下江南的途中,黄蓉与郭靖途径大金的国都燕京。
跟着这个傻子一路,黄蓉遇上了不少有趣事,这个傻子的诸多反映好玩极了,她从未碰到过这般性子质朴的人。
但是黄蓉却不曾料到,在途径燕京的时候,她竟然在此处碰上了熟人!并且是在那大金的王爷,完颜王爷的府中!
那时,正值夜黑风高,她与郭靖秘密潜入王爷王府,想要得到宝物蛇胆,以助道长恢复伤势。
――然后就他乡遇熟人了!
当两双黑眸冷不丁的直直对上,无论是那已恢复了女子打扮的桃花岛小师妹,还是那正扮作大金小王爷的杨康,都齐齐怔住了。
再说杨康。
杨康也是心烦,他的重心已经渐渐偏离了大金,但是府中要事也一直被他把握,完颜洪烈………虽然已知此人不是他的生父,杨康却也是打从心底、发自内心、无比恭敬的,称他一声父王。
这些年来,每当闲暇下来,杨康就时不时的,想想他自己的真实身世。
…唉,生父人在哪里、是否又还活着,这些都暂且不论,至少,完颜洪烈是打从心底的对他好………又是打从心底爱护娘亲这两点,却是没错的。
如此养恩,他就不能对完颜洪烈无情无义。
一月之前,杨康得了完颜洪烈的来信,信中道他久久不回,只是书信来往,他娘亲心中忧虑,近些日子染了风寒,叫他速速回府。
杨康速来对包惜弱又是爱护又是敬重,见娘亲身体抱恙,虽有些遗憾,下个月怕是无法去桃花岛了,仍是快马加鞭,北上回了燕京。
再说完颜洪烈。
一年前,完颜洪烈得了“婉儿师父”离去的消息,本是心中喜悦,只因婉儿对康儿的影响实是不小,而完颜洪烈不乐于见到这般影响,如今那女子走了,貌似还要久久不回,岂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料,自那之后,康儿就鲜少回府,住在了那江南西湖。
完颜洪烈旁观良久,见杨康真的生了纵情江湖的心思,虽是心中不满,但想到康儿不过是少年郎儿,正值心性,若康儿真的心意已定,便让他自由个几年又有何妨?待到双十年纪,不还是要离了江湖,回到府中?
杨康常年不在完颜王府,完颜洪烈便找了一个人,让其扮作杨康的替身。
又说杨康。
杨康月前便回了王府,却是懒得理会那些皇家应酬,完颜洪烈对杨康放纵至极,反正那替身也存在了有一段时日了,杨康便继续由着那替身,在外,仍是那替身扮作完颜小王爷,在府内,那替身则完全不敢造次,形如神隐,杨康也完全没心思去跟那替身有什么交流,只要营造出小王爷还在燕京的假象,其他的,他一概不管。
完颜府中,久违的享受了一番奢靡精贵的滋味,但小王爷的这身衣服,又叫习惯了简洁装扮的杨康好生不适。
杨康的心思,早已不在王府大金了。
而此次回府,杨康却是正好碰上了那欧阳父子。
欧阳锋常年与父王合作,杨康早已晓得,但这欧阳克却是常年呆在西域,两人在完颜府中碰上的几率可谓不大。
完颜王府就这么大,自然不可能避开对方。
而因某些道不明的缘由之故,杨康与欧阳克二人的相处,总是免不了的有些奇特,两人皆是“大户人家”锦衣玉跑养出来的“公子哥”,这奇特二字,自然就少不了一些面上笑意盈盈,实则剑拔弩张的火药意味。
譬如。
欧阳克抖开铁扇,一身白衣,轻裘缓带:“唉呀,小王爷,真是难得。”
杨康淡淡看他一眼:“你兄长还是没消息?”
欧阳克黑眸半眯,似笑非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小王爷若是想问你那婉儿姐姐的事情,直说便是,不必每次都拿我兄长当借口。”
近一年,杨康的武艺可是精进不少,待他终是心绪稍缓,启步慢行,走回了西湖的那栋宅子,乃至走进婉儿姐姐留了一晚的那间房后……杨康抚着房中的装潢个个,竟意外发现,在床铺下面,婉儿姐姐竟为他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凡是姐姐留下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珍惜。
若是学识,那便学。
若是武功,那便练。
总归,姐姐从来都是为他好的,断不会害他。
――而当两人皆阴阳怪气,心中有怨,还都是武林中人时,该如何做?
杨康恼恨那欧阳晚,欧阳克却觉得是那婉儿带坏了他家大哥。
一言不合?
打就是了!
一年多前,欧阳克自信,这完颜小王爷,在他手下绝过不了五十招。
而现下……
百招过后,再打就出了真火,两人视线交集,齐齐收手。
欧阳克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一年半载,小王爷当真是进步神速,不在府中,是不是就是为了这功夫?”
杨康冷笑道:“怕不是欧阳二少爷沉迷女色,被西毒说了也不听,日夜荒废了武功才是。”
欧阳克:“………”近一年来,他的武功是没有什么精进,但究其缘由,还不是他忙着撒网找人,因为你那个把他家大哥拐跑的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