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 叶枫晚绞尽脑汁, 留书一封,其信颇长,足有七页之多, 内容涵盖之广,也是集尽二少想之极致――连他那胞弟欧阳克的未来媳妇, 都给惦记上了,还大着胆子泼墨挥笔, 道:叔父若是有心, 可以取个良家女子回来呀!
得了叶枫晚的允许,徐哲在旁看他下笔,托腮观之, 观之有味, 心中倒是越发诧异,没料到自家儿砸如此有心, 关于自己的事情, 没提多少,关于他人的事情,提的最多的,竟然是这媒娶之事。
徐哲眼神一深,心绪百动。
待叶枫晚反复斟酌, 终于收了最后一笔,还没等他摇摇手腕,就见徐哲眸光复杂, 盯他一动不动。
叶二少:“…叽?”
徐哲忧心道:“儿……阿晚啊。”
“叽?”
徐哲探向二少的肩,在上重重一扣,忧心忡忡:“你………可是受‘婉儿’影响,也……”有着小王爷的前车之鉴,小哲心头一紧,“…可是,也到了想要姑娘的年纪了?”
叶枫晚手中的毛笔断了,面堂都跟着黑了:“我…我哪有想姑娘了!”
徐哲倒是宽心安慰他:“想了也无妨,就是你心思透彻,我怕你被别家姑娘骗了,若是他日看到心悦的,让你感到欢喜的,不若领来给我看看,我也好帮你把把关?”
叶枫晚听徐哲如此说,那双锐意好看的眉,却是皱的越发的紧了。
他的心里有点不乐意,什么这姑娘那姑娘的,姑娘哪里有……有你长得好看啊,哪里有……有那什么的呀……
…那什么是什么,叶枫晚却是一时语结,有点说不出口。
他憋着一股气,想,徐哲也就说个两句吧。
谁知,徐哲竟越说越有兴致,在他面前,将百般女子的性子都说了个遍。
叶枫晚:“………”慢着!你为什么能对这么多类型的女子这般熟练啊?!
小哲却是当真忧心,自家儿砸这么好,颜好腿长身材好,有钱体贴会卖萌,大马尾的手感都是极好的,若是在湖面水上,儿砸还能人力发动,用大风车去代桨行舟――完了,越说越心塞,总感觉儿砸真是一个抢手货。
于是徐哲挑着选着,把金庸大大与古龙巨巨笔下的各色女子,都与叶枫晚说了个遍。
若不是叶枫晚实在受不住,拉着徐哲道――你再说?!再说?!再说………再说我们就可能走不了啦!!!
叶枫晚所言不假,徐哲说书上瘾,遗憾摇头。
上山时,徐哲赤身一人。
在山中,他呆了几个时辰。
日落前夕时,却被那金衫人领着,两人皆轻功极好,身姿如燕,离山而去。
两人离了白驼山,便好似时光逆流,现事如初。
虽然,两人还是不免乔装打扮了翻,然而这回,两人皆是身着男装,倒是没了那一抹孤高冷然的女子身影了。
日照而作,日落而息――叶枫晚可是硬气了一会,想要晚睡?滚滚滚,没得商量?什么?你就是不听?那…那………你再这般任性,我的头发,就再也不给你玩了。
徐哲:“………”哇,儿砸也会这般心机了?又欣慰又好气,揪你一根小鸡毛哦!
是的,与前次走遍了大江南北不同,这次的两人,不过是寻了一处僻静乡村,给钱要了一栋临时住宿的小小屋子,也不去管那江湖琐事,就地安逸而定,落了居所。
然而,这般日子,住了大半个月,两人便都有点乏了。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番,这天地这么大,还是去游玩一番吧。
徐哲面色稍凝。
叶枫晚不解。
徐哲问他:“你最近……是不是头痛的越来越厉害了。”
叶枫晚本想拍拍胸脯,笑说无事,但见徐哲眸底冷凝,沉默小会,老老实实的点了下头。
乌发未束而散,徐哲摸了摸叶枫晚的发,又低声问他:“阿晚,你最近,睡的时辰越来越长了。”
叶枫晚看不惯徐哲这幅样子,抓住徐哲的手腕,认真反驳道:“干吗这幅作态?这大概是说,我快要恢复记忆了吧………………阿哲,我要恢复记忆,你不开心?”
男人的手指很暖,拇指的指腹抵着他的右手腕,好像能连那冷掉的血,也一并温暖起来。
顺着男人抓住自己腕部的手,徐哲不过手掌下压再抵,便成了把叶枫晚的手心反握在了他的手中。
真的很暖,徐哲想,不由问他:“阿晚,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吗?”
叶枫晚迟疑半响。
徐哲鼓励笑道:“但说无妨。”
叶枫晚迟疑道:“突然……想看雪。”
“雪?”徐哲讶异,现下正值春日,哪来的雪?
话一出口,剩下的,自然就变得顺畅起来,叶枫晚没有告诉徐哲,这些日子来,他的头越发疼痛是事实,梦中的时日愈长也是事实………但是在梦中,他却梦到了许多东西,最初,完全没有徐哲的影子,和那杭州西湖像极,却终究也是似是而非,略有不同,譬如……譬如………梦中出现的大庄子,上次和徐哲去西湖时,根本就没有看到,还有…还有………
后来,他才梦到了徐哲,只不过模样和自己认识的这个还有着不少的差异,并且有关于徐哲的梦,也不像“西湖”那般的连贯真实。
另一个西湖过往,如若身坐酒楼,距离极尽,观那人生戏曲。
而徐哲………却是零落残碎的,像是缺页坏了的画本,只是图画幅幅,并不连贯。
再后来……
…他又做了一个梦中梦。1
梦中的梦中,他变成了一个四肢虚弱,不过开口,便会咳的撕心裂肺的“叶枫晚”。
梦中的梦中,他还看到了一个……与他认识的这个阿哲,颇为不同的徐哲。
梦中的梦中,那个徐哲说……
【哪怕将来的你,会暂且失去这一段记忆,但总有某个契机会让你再度想起,到时………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徐哲’就交给你了。】
以及那句听不清晰的――
【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放开‘徐哲’的手,叶枫晚,请一定不要让‘他’一个人……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看雪……
叶枫晚笑说:“梦中的我住在西湖边上,那里常年无雪,现下便突然想看看那银装素裹。”
这个理由………徐哲思虑片刻,还是思考起来,此时何处有雪可赏。
飘雪没有,雪山却有。
两人去了雪山,却不幸遇上雪崩。
天下第一又怎样,内力无端又如何,苍茫雪色若天地崩塌,疯狂席卷而赴,将两人淹没在下。
雪崩轰鸣,持续良久。
良久过后,再归沉寂。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平如无波水面的银白平地,忽而动了。
这地染上了黑与青色,一人挣扎的破雪而出,皮肤惨白,仔细看去,又隐隐带着被冻伤的赤红。
徐哲艰难的爬出雪层,大口的喘息着,哪怕内力护体,也觉得浑身又冷又硬,好像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像那难圆破镜,裂纹滋生,碎裂成片。
他的唇已经成了紫色,哆哆嗦嗦的,不住的小声说着:“叶枫晚……叶枫晚………叶枫晚!!”
雪崩之时,两人脚下轻功,拼命逃窜,却无奈自然力伟,难比雪崩之势,那时,斜前方恰好有一块巨石,徐哲双眼一亮,自知逃避不过,起码将伤害降之极致,正想拽着叶枫晚,一同逃到那黑色巨岩下,便忽觉浑身一轻,整个人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