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新增1700+)(1 / 1)

阮秋色站在议事厅门口隔着窗子偷瞧里面那人的身影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方才与时青的一番对谈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也对自己的情路多了几分信心。还有就是……

突然很想看看他。

手中的木匣里,装着他送的礼物。阮秋色方才正是用了过来谢谢他这个理由才在时青了然的目光中一路走到了这里。

察觉到窗外有人,卫珩下巴微扬,视线仍在桌面的卷宗上停驻了一瞬才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他目光很淡里面藏着阮秋色看不分明的情绪就这样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着。

阮秋色突然就觉得与他的距离像是远了许多。

“王、王爷。”她挤出个笑脸,走进了议事厅里,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木匣“谢谢您送我这个。”

她顿了顿又小声道:“我很喜欢。”

“嗯。”卫珩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不知为何阮秋色觉得他的神态语气都与往常大不相同。这些日子相处时积攒的那一点熟稔与放松像是凭空消失了,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公事公办。

“其实”阮秋色不明所以地解释道“没有这个我也可以帮王爷画画的。”

她话刚出口,才觉得自己好像过分殷勤了些,连忙补充道:“协助王爷破案,也是我作为正义百姓应该做的。”

“那你喜欢吗?”卫珩眸色沉沉,盯着阮秋色的眼睛道。

他这话问得突如其来,阮秋色以为被他看出了心思,脸上顿时有些发热,结结巴巴道:“喜欢、喜欢什么啊?”

卫珩声音一板一眼:“喜欢去案发现场,喜欢将可怖的尸体记在脑中,再仔细画出来。”

阮秋色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道:“那当然不喜欢。但是……”

能为他做点什么的感觉,她是喜欢的。

这话阮秋色没好意思立刻说出口,卫珩也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只是平静地打断了她:“但是,你知道了本王的秘密,在本王不需要你之前,你只能留在大理寺替本王做事。”

他面无表情地对上了阮秋色的眼睛:“无论你有多么不喜欢。”

阮秋色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能留在他身边正是她所希望的,但此刻她一点也不高兴。卫珩用公事公办的口气界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刻意忽略了,错待了,也辜负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卫珩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匣子上,淡淡道:“这便是本王给你的补偿。你想要别的,尽管提出来,不需考虑花费。”

阮秋色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只闷闷地说:“我……我又不是要这些。”

“可本王只能给你这些。”卫珩平静道。

见阮秋色抱着木匣无措地站着,他别开了视线:“让时青找人送你回去吧,这几日不必来大理寺了。”

时青在花园里转了转,正估摸着时间,就看见阮秋色失魂落魄地经过了花园的角门。

“阮画师?”时青诧异地叫住了她,“这是要回去了吗?”

阮秋色原本正想着心事,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我派车送你?”时青关切道。

阮秋色摇了摇头:“不用了时大哥,我想自己走走。”

她说完也没等时青回答,只抱着木匣慢慢地走了。

时青满心疑惑地进了议事厅,就见自家王爷也正对着桌上的卷宗,目光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您刚才同阮画师说什么了吗?我看她……”

卫珩抬眼看他,眸中罕见地泄露出一丝怅然。

“没什么,”他缓缓道,“只是说清了些事情。”

时青直觉他们不是不是说清了什么,而是把话题岔得越来越远了。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道:“王爷,您对阮画师方才所言,有什么想法吗?”

因为可怜而喜欢上某个人,听起来着实无稽了些,可也并不是什么难于登天的要求。便是王爷真的认为阮画师喜欢那宿月,也不该因为这个理由就觉得气馁啊。

“她比本王想象的更喜欢那人。”卫珩垂下眼睫,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时青急得想挠头,又承诺了阮秋色不能说出来,只好劝了一句:“左右男未婚女未嫁,王爷争取争取也未尝不可啊。”

他以为卫珩是缺乏信心,又加上一句:“王爷各方各面都不比那人差,便是真去争取,也未必就争不过……”

“正是知道争得过,才不能去争。”卫珩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我母妃是为什么死,你知道的。”

记忆中的母妃很少露出笑容,每每父皇乘兴而来,只得到一张冷脸相待,都是败兴而归的。这样年复一年,父皇竟然也未感到厌倦,每逢年节,还是会赏赐给母妃一抬一抬的珍宝绸缎。

那些赏赐大多都被封存在了偏殿,母妃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幼时只以为母妃天性冷淡,不喜与人接触往来。只是偶尔在一人发呆时,脸上会浮现出一点笑意。

他也曾问过父皇,为何母妃这样冷淡,他还是总喜欢来母妃的寝宫。

父皇没责怪他的童言无忌,只是看着他的脸,像是有些出神:“让人欲罢不能的事物,要么是极美极好的,要么,就是人得不到的。而你母妃,恰好两者兼具。”

他那时不过四五岁,听得似懂非懂。父皇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母妃对朕冷淡,可阿珩热情啊。况且父皇相信,总有一天,你母妃也会想通的。”

父皇那时有多自信,得知母妃的死因后,就有多愤怒。他砸烂了母妃寝殿中每一样器物,烧光了母妃生前的每一件衣饰,甚至在年幼的他大病初愈之时,也只是过来匆匆看了一眼。

昔日让父皇最喜欢的这张面孔,如今却成了他心底插得最深的荆棘。没过多久,父皇就不顾皇祖母的苦劝,硬是将他送去了遥远的西关。

他其实不怪父皇,只觉得他可怜。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他最想要的。弥留之际,父皇摸着他与母妃酷肖的那张脸,已经模糊了神智。他眼中老泪纵横,只不住地说着:“你还是怪朕,你还是怪朕……”

母妃怪父皇什么呢?他想起幼时兴冲冲地给母亲背新学的诗句,背到那句“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时,母妃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那时他恍然无觉,但母妃死后的许多年里,那些稚子看不分明的画面反复回放在眼前。面对父皇的横眉冷对,望着天边飞鸟的怅然若失,还有独自对着妆镜的喟然长叹,都揭示着同一个答案。

“王爷……”时青看着卫珩欲言又止。

“毕竟是喜欢的女子,”卫珩缓缓睁开眼,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本王怎么能不成全。”

“爱情真是使人头秃啊……”

莳花阁里,阮秋色喝得满脸醺红,愁眉苦脸地将侧脸贴在桌上,发出一声由衷的长叹。

“你那不叫爱情,”云芍学着她的样子,也将侧脸搁在桌面上,与她大眼瞪小眼,“顶天了也就是个单相思。”

“怎么不算,”阮秋色猛地直起身子,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好不容易弄清楚他不喜欢男人,万里长城就差最后一块砖了,你猜怎么着……”

她喝了两坛烧刀子,此刻已经有些半醉,便随心所欲地抓着云芍的肩膀拼命摇晃,口中卖力地干嚎:“他要跟我划清界限啊……”

云芍被她晃得头晕,偏生醉鬼的力气大得很,她一时也挣不脱,只好无奈地用手去戳阮秋色的脑门:“你再晃下去,我也要跟你划清界限了!”

阮秋色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乖乖把手背在身后,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你说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瞧你那点出息,”云芍翻了个白眼道,“那他要是喜欢你,你岂不是上赶着往人家身上扑?”

阮秋色想了想,突然用手捂住了脸,嘿嘿地笑了,半晌才声如蚊讷地说:“第一次亲亲总要他主动的……”

瞧这傻样。云芍气得冷笑一声:“八字还没一撇,你怎么不给你们未来的孩子取好名字啊?”

阮秋色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名字可以到时候再想嘛……我目前只想着,最好能生一男一女,女孩一定要长得像他,以后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男孩……男孩也要长得像他。”

她两只手托着脸,自己在美好的幻想中徜徉了片刻,突然回忆起冰冷的现实,小脸顿时又垮了下来:“可是他说他只能给我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云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深切怀疑阮秋色口中这句台词,她在某本失足少女与霸道金主的狗血话本子里看过。

“他是不是讨厌我了?”阮秋色趴回了桌上,意识有些涣散,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叨着,“他是嫌我多管闲事,嫌我笨,还是嫌我自不量力啊……”

云芍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以那铁面阎王的性子,若真是讨厌你,多半连看一眼都觉得费事,更别提容你在他面前晃荡了。”

阮秋色闭了闭眼,小声哼出一句:“那他为什么要那样冷冰冰地跟我说话啊……”

“想吊着你,让你先按捺不住呗。”云芍从来就不相信时青的那套说辞,“你一定要稳住,先晾他十天半个月再说。”

阮秋色没回应,她委委屈屈地扁着嘴,呼吸变得粗重绵长,已经睡着了。

自那日在莳花阁里喝醉了酒,又是两日过去,阮秋色果然没有再去见卫珩。

她不是会一直伤春悲秋的性子,喝过一场,睡过一觉,最初的伤心也消退了些,索性细细梳理了与她与卫珩之间的关系。

算起来她与卫珩相识,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因着这两起案子,他们朝夕相对足有二十多天,也一同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险情,甚至还有过极为亲密的肌肤之亲,所以她总觉得好像与卫珩相识已久,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了似的。

然而卫珩也许并不这么想。他现在不讨厌她,可也没到喜欢的程度,充其量只是多了些耐心,少骂她两句。

这种时候察觉到她对他的心思,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想要划清界限,也是很自然的。

阮秋色觉得,或许自己应该退后一步,不让他觉得自己喜欢他,兴许也就不会那么戒备了。

就像猎人诱捕野兽,总要想办法将猎网伪饰一番,不引起猎物的警觉。像她之前那样藏不住喜欢,就像是敲锣打鼓冲进树林,猎物早就吓得无影无踪了。

她的撩汉大计,还是要徐徐图之。

第三日她又睡到接近午时,正揉着眼睛下楼,就看见大堂里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兰?”阮秋色有些惊诧,还没问出那句“你怎么在这儿”,突然想起来自己那日庭审后,答应了与他同去赏花。

贺兰舒着一身雪白的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清逸倜傥。他的目光落在阮秋色身上,扬起了嘴角:“哪有女孩子去赏花,不穿好看的裙子的?”

他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递到阮秋色面前:“我就猜秋秋是想不起来穿的,索性带了一件过来。你换好以后,我们就出发吧。”

阮秋色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告诉他自己把赏花的事忘了个干净。原本还想叫云芍一起,现在也来不及了。

她心里多少有几分愧疚,便伸手接过那衣裙,想了想又有些踌躇:“贺兰,我平时不穿女装,一是因为麻烦,而是因为,我不太会梳头……”

她小时候,阮清池还会笨手笨脚地给她扎丑辫子,但女儿家的发型越来越复杂,他实在无法,便将她做男儿打扮了。

“哈。”贺兰舒轻笑一声,“我猜的果然不错。”

他拍了拍手,门外便走进来两个聘聘婷婷的丫鬟。

贺兰舒望着阮秋色,眼底满含笑意:“为了让秋秋漂漂亮亮地同我去赏花,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我保证本周会有重大感情突破,大家别急。

毕竟当年你们可是一个个说要虐卫珩珩的啊心虚地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