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三决战(1 / 1)

“你……”任雨疏往前冲了一步,几乎就是要与沈望舒拼命的架势。

但楚江流却淡淡地笑了起来,“素秋,他都知道了,何必狡辩?没的落了下乘。”

他叫的这名字,谁也不熟识,只是任雨疏却当真站住了,面上的神色心不甘情不愿,还隐隐有些担忧。

楚江流却没顾着安抚她,而是负手而立,仍旧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模样,下巴微抬,颇有些倨傲地问沈望舒,“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么一问,就是承认了的意思。众人不由得哗然。

沈望舒倒是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矜持地笑了笑,“惭愧,其实在来南疆之前,楚掌门几乎都没什么破绽,毕竟萧焕当了您这么多年弟子,也没觉着您的言行有任何的不妥当。便是连楚兰藉其实也没什么把柄虽然她一门心思要杀陆灵枢和巫洪涛我觉得很奇怪,并且最后还安然无恙地得手了就更奇怪了。”

“难道他们两个不该死吗?陆灵枢可是由这些人带着队上了天子山要他的命呢。”楚江流漫不经心地说着。

几乎是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怒气,沈望舒大步上前,几乎贴到了楚江流脸上,“巫洪涛如何又该死了?”

“谁让他那样说慕平了?”若是这话从楚兰藉嘴里说出来,沈望舒说不得还得赞上一句痴情,可这样情意绵绵的语调、如痴似怨的神情出现在楚江流这么一个样貌周正气质严肃的中年男子身上,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沈望舒一时说不出话来,韩青溪却还有事问他,“楚掌门……您一直都是我与阿澄最敬重的师叔,因着秋山之故,我们也与您亲近,便是师父也十分看重您,否则不会以掌门之位相托。当日师父的埋骨之处是不是您给透露出去的?”

楚江流微微颔首,“难道让他魂归故里还做错了?”

“若是只迎回岳师伯的尸骨,自然没有一人敢多说什么。可是师父,为何要放出是我将岳师伯弃尸荒野的话?难道在您心目中,您教了二十年的弟子,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萧焕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来,只是一双手都在袖中握紧了拳,面色也十分苍白,仿佛问这就话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子,楚江流的态度倒是郑重了几分,却仍是一笑,“啧,秋山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么?若非如此,你也想不出假意叛门潜入倚霄宫的主意。不过也是有趣,为了除掉沈望舒,你假意叛门,如今为了救沈望舒,倒是弄假成真了。”

沈望舒知道萧焕受不得这话,便抢先开口,“楚大掌门,到底是你唯一的传人,至于这样说话么?”

“他算什么传人?如今与本座一刀两断就罢了,学到的还都是松风剑派的功夫,与我有什么关系?”楚江流睨他一眼。

不过想了想,或许是又看不得萧焕那么一张竭力掩饰羞愤的脸,楚江流还是补充了几句,“若不是第一回武林大会被这几个各怀鬼胎的所谓大侠搅得七零八落不知所谓,本座也用不着冤枉萧焕以召开第二次武林大会。”

“你……”徐长老和姜畅同时开口,互相对望一眼,姜畅的耐性却比徐长老好多了,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徐长老先说。

徐长老迫不及待地问:“掌……这几个小子说的都是真话?你是九嶷宫的人?可你分明是从小在松风剑派长大,年轻的时候几乎没有出过余杭,如何就成了九嶷宫的人?”

楚江流笑了一声,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姜畅便接着问道:“看楚掌门的所作所为,似乎是早就知道陆灵枢的真面目,却为何一早不说,反倒在背地里推动我等去发现他背地里的小动作?都是九嶷宫的旧人,难道楚掌门与他们之间也有过节不成?”

一众武林人士实在太过震惊,还沉浸在“楚兰藉不存在,是任雨疏与楚江流的计策”所带来的震惊中,反倒是朝廷来的一众军士,尤其是那副将,机会对江湖中事一窍不通,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回事?兀那小子,你倒是好好解释明白,他怎么又是个姑娘了?”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若是在平日,定会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此时沈望舒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然后用一副商量的口吻与楚江流道:“楚掌门……不,该叫熊前辈,您想从哪里开始讲?”

把萧沈二人引到那山洞里的人自然就是楚江流,对于沈望舒知道这些内情,他一点都不惊讶,反倒笑了笑,“怎么,难道还是本座亲口来讲不成?也行。”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楚江流一振衣袖,向众人抱拳,“重新认识一下,九嶷宫……云中君熊川。”

“等等,我怎么记得传说中云中君乃是东皇太一的养子呢?便是薛无涯喜堂上的排位写的也是沈什么的……”岳澄小声向韩青溪嘀咕。

可惜韩青溪一心关注此间内情,都没顾得上听岳澄说话。

楚江流话音刚落,任雨疏也上前一步,拱手道:“九嶷宫山鬼,龙素秋。”

“千头万绪的,却不知道能从哪里开始说起了。诸位最想听的是什么?”楚江流这时倒是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模样了。

徐长老一直愣愣地看着他,如今更是飞快地接口,“九嶷余孽如何就成了松风弟子?”

楚江流笑吟吟地道:“这还算好答,却也得说上好一阵。江湖上传闻云中君早就是个死人,是因为当年各大派携手围攻九嶷之时,是我请命死守,要与九嶷宫共存亡。然后你们看到的就是一把大火,九嶷宫原址被烧作一片白地,几日前我才看过,啧,杂草也都一人多高了。不过当年火起之后,你们谁也没敢靠近,也没人愿意帮着救火,直到一场大雨才将大火浇熄,所以谁也不知到我到底是死是活。我没了身份,自然要再寻觅一个身份的……”

“你杀了楚师弟冒名顶替?”徐长老惊怒交加,“你……难道带着骗了我们二十多年?”

楚江流淡淡一笑,“毕竟孪生兄弟,长得就有九分相似,再稍作修饰,可不就一模一样?何况二十多年过去了,人都会变的,我一点点改回自己的本来样貌,你们也不知道的不是?”

想起方才沈望舒说的易容术,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徐长老就更加疑惑了,“孪生兄弟?你……”

“徐师兄忘了,楚师弟原本就是江掌门在外收养的,说是故人之子。”有另一张老提醒他,“只是既然孪生兄弟,为何只收养了一个?”

这话没人能答得上,当时的情形,的确是没有人能亲见了。

楚江流也不拘泥此事,反倒恍然大悟一般,“哦对了,这事你们都还不知道,本座少不得还要从头跟你们讲起。九嶷宫被诸位视为邪魔外道,一定是不知道它的来历吧?九嶷宫原是楚国遗民南迁至南疆所创,所以九位掌事人分别以楚国屈子的九歌神灵为号。原本的东皇太一是我们熊氏先祖,也便是楚王室的后人。可沈氏并不安分,一心想要夺权上位,与熊氏几代争夺,我父落败,便隐姓埋名北上中原。楚国后人,自然是要改姓为楚的。只是父亲也并不安分,来到中原之后又和中原武林搅在一起,最后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松风剑派的江掌门和他有些交情,闻讯来救,却只来得及带走一个婴孩,至于我……便被沈冀捡了回去。”

“阿弥陀佛,”在场之中年纪最大的便是慧海,对他所说之事也稍稍有些印象,却十分不解,“楚……熊施主,当年你被东皇太一收养,也不过是襁褓之中的婴孩,如何能得知这些过往?据老衲所知,九嶷宫除东皇太一以外,其他人的岁数,也与你相差无几。”

楚江流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指,“方丈,您可知九嶷宫全盛之时究竟有多大的地方?除了这座九嶷山,未防敌人来袭,先祖修建了避居之所,便在那座山中。那山里原本就有个天然的大溶洞,稍加开凿,便是无缝的密室。沈冀倒是信我,把那密处也交给我打理,我便在洞中发现了熊氏多位先祖写下的手札,记载的就是与沈家的数代恩怨。两厢一对照,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本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只是偶然到中原来寻找父亲所遗留的财物线索之时遇上了楚江流。这人木讷老实,又因为血缘关系与我十分亲近,多套几句话,我就能大概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起初还想与他相认,和他共谋大事,可惜这人啊,冥顽不灵,还想找你们那道貌岸然的掌门告发我,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听他说到早就相识这一节,徐长老忍不住皱了眉,忽然恍然大悟,“你一早就能随意出入松风剑派?这么说当年岳掌门弑师一事……”

楚江流笑了一声,“哈,岳正亭倒是一直想出人头地,却对他那师父言听计从,怎么会做出这事?若不是看在沈千峰那小子看上他的份上,我也不会想到对他打主意。哦对了,沈千峰也是我带下山来的。”

他能带沈千峰出来,怎么想也没安好心,正好沈千峰又看上了松风剑派的弟子,便诬陷了倒霉的岳正亭,逼得他不得不上了九嶷山。只是岳正亭的性子,绝不会坐视师父伤重不管,也就引得沈千峰再次下山来。

“我一面借着楚江流的身份在松风剑派散布岳正亭其实是为人所惑的消息,一面又想办法让那位江掌门看见了九嶷宫的功夫,他是个武痴,哪有不心动的?”楚江流半闭着眼,似乎是在回忆、在陶醉,“我再给沈冀递了个消息,说沈千峰在松风剑派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他心疼儿子,哪有不露面的?沈冀的武功,或许各位还有些印象,江掌门见了,自然是更加垂涎九嶷宫的武功秘籍,所以才有了围剿九嶷宫这一出。”

众人听得屏息凝神,也不由得暗自心惊那时候的楚江流,才多大岁数呢?竟能设下这样的连环计,令人防不胜防。

更何况,虽然沈家与熊家的确是有数代仇怨,但他们的父亲身死,是他自己卷入了武林纷争,与沈冀并无干系,与九嶷宫也无干系。听从前几个遇到的九嶷宫之人所说,沈冀对这个养子还十分爱重,与对亲生的沈千峰并无两样。

千辛万苦,却是给自家养出一只白眼狼来,害了自己一家的性命不算,连九嶷宫的数百年基业也跟着毁于一旦。

最可笑的的是,楚江流冒用了旁人的身份,教出个徒弟,却连沈冀的儿孙也一并祸害了,倒是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