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二南疆(1 / 1)

执意要进来查探的毕竟是沈望舒自己,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过于责怪萧焕,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不见了,山洞里还这么危险,赶紧找找吧。方才楚兰藉是怎么就不见了。”

萧焕沉默片刻,才道:“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没有任何异常。”

“萧秋山,你说的可不就是句废话?”沈望舒白他一眼。

萧焕这才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方才在我看来,楚姑娘就是凭空消失不见的,因为我并不曾看见有外力干预。眨眼的功夫,眼前便没这个人了。”

沈望舒有些不能置信,“凭空消失?又不是变戏法,总该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你再想想,前后左右,她是从哪里消失的?”

火折子四下晃了晃,萧焕拼命地在回想,半晌,终于不确定地道:“应当是……从旁侧就不见了。毕竟一身白衣,还是留下了一道残影的。”

于是沈望舒一边往旁边走去一边戏谑地笑:“哦,倒是与萧少侠的爱好一样了。”

萧焕自从四年多前同沈望舒认识,甚至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习惯穿白衣,也不知沈望舒究竟在笑什么,便无辜地道:“白衣如何?”

“人家行走江湖的,不说杀人放火,便是风餐露宿的,都很耐不得脏,白衣服就更加显眼了。”沈望舒一边伸手在石壁上摸着一边随口说,“所以你看看那些大侠少侠的,穿浅色衣裳的不多见,穿白色的就更不多见了。好像我认得的人里头,也就只有你和楚兰藉了。你帮我举着火照亮。”

萧焕接过火折子,却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不,你应当还认得一个,就是我师父。”

“嗯?”沈望舒摸墙的动作变慢了,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师父给我准备的衣物便大多都是白色,就算想挑我也挑不出别的来。不过是一件衣服,我也总不好去找师父问为什么不能穿别的吧?所以后头就习惯了。”萧焕颇有些无奈。

沈望舒仍旧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只是语气已经不如初时那样轻快了,“听你这意思,似乎你不怎么喜欢白衣啊?那你以前想要什么样的?”

已经许久没听沈望舒问过与他个人喜好相关的事了,萧焕倒真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松风弟子大多门派制式的衣裳穿多了,所以多半喜欢松间明月的颜色,其实我觉得也挺不错的。再不……徐长老那样的紫色也不错。”

“啧,看来你师父还是很有眼光。”沈望舒已经摸着墙开始细细描画起来。

萧焕便将火折子凑近了些,愕然问道:“何出此言?”

“你这人,长得也不是多白净,白色穿上,若是纹样选得好,还有些风度翩翩的意味。但是松石、月白、酱紫这样的颜色,绝对会衬得你面如菜色……”沈望舒忽然冷了脸,“你来看,这石壁上是不是有字?”

一听说石壁上有字,萧焕便把刚才闲聊的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也挨过去细细看起来,“是有刻画的痕迹,只是这……不是字吧?”

举着火折子在石壁上来回照了几次,映出几行规整的符号,都刻得很浅,若是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来石壁上还有字。只是这些符号看着形状十分古怪,根本就不像萧焕所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

但沈望舒却凝神看了好一阵,笃定地道:“就是字,我从前看到过。应当是……”

“是什么?”看沈望舒冥思苦想的样子,萧焕忍不住连问话都轻声了些。

“是……是在沈千峰的书房!”沈望舒豁然开朗,“我看见的应当是很旧的文书,怎么说也得有十多年了。看那个格式,好像是书信。”

萧焕十分不解,“书信?写给什么人需要用这种奇怪的符号?”

沈望舒想了想,“从前沈千峰在江湖上几乎是人人喊打,能与他来往的,还得用怕旁人看出来的文字来通信,我猜应该是陆灵枢。他们两个都认识的字……萧秋山,你认不认得苗文?”

“嗯?”说得好好的,却忽然被沈望舒转换了话题,萧焕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沈望舒想他应当是不认识的,因为余杭一带似乎是没有苗人聚居的。于是他好心地解释道:“这些字的外形,看起来与苗文是有些类似的。不过这也不是苗文,应当是与汉字融合之后的苗文。”

萧焕被他说得越来越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猜测而已,”沈望舒一边说,一边仍旧在那些变得模糊的字迹上摸索,“你还记得他们所说的九嶷宫是怎么来的么?楚国后人虽然也不是如今所说的汉人,他们自称是华夏后裔,想来与汉人也相差不远。我曾无意间看到过楚字,与汉文其实也十分相似。楚人迁至九嶷山,与当地的苗人瑶人共居,所以连所用的文字也与当地有了些同化。”

沈望舒很少表情语气很夸张地说某事,只是越冷静的语气就越让萧焕感到心惊。

张了张嘴,萧焕才哑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此处是九嶷宫的地盘?”

“不知道,毕竟九嶷山名声在外,但神神秘秘的,或许那些前辈来看过才知道是不是。但毕竟都是南疆腹地了。传闻从前九嶷宫势力极大,信众应当不止在九嶷山下。”沈望舒轻轻一笑,“真没想到,这回又与九嶷宫扯上了关系,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萧焕勉强笑了笑,“或许只是碰巧呢?好像九嶷宫也的确是没剩下什么人了吧?”

“从前整个武林正道不都是这么以为的吗?”沈望舒嗤了一声,“可后来,大司命、少司命健在、湘君健在,河伯与东君也接连冒了出来,除了湘夫人和东皇太一我能确定是真的死了,剩下再有谁诈尸了我也觉得不足为奇。”

萧焕被他的说法也逗笑了,“原本也没剩下几个人了,似乎……只有云中君和山鬼还不曾见过。”

沈望舒的手指终于不动了,虚虚点在某处,“那你想见见他们么?”

“难道你想?”萧焕盯着他的指尖,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味,“九嶷宫这九位主事,似乎哪一位拎出来都是能搅动风云的,已经出现了那么几位,我是一点都不想打交道了。”

沈望舒轻轻笑了一声,“若我没猜错,这墙上有机关,应该就是这一处。你说我按还是不按呢?”

原来是这个意思。只是沈望舒这个架势,也着实是把人吓得够呛。

萧焕舒了口气,“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发现云中君与山鬼也在生呢。方才楚姑娘似乎就是从此处消失的,想必……就是此处?”

听萧焕说前半句的时候,沈望舒的眼神闪了闪,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蓄力于指尖,朝着手上摸到那个略微凸起且松动的字按了下去。

借着火折子,二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旁那块石壁慢慢地升了上去,露出后头一个同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方才楚兰藉消失之时的尖叫,似乎还真的伴着些奇怪的杂音,或许就是这石壁门落下的声音。

不过这么大一扇石门落下,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这上头该是有何等灵巧的一个机关?

“追么?”萧焕犹豫地问了一声。毕竟进到这个山洞里,却是沈望舒以为这里有关于秋暝和阮清的线索,萧焕还真怕他为了秋暝而不顾楚兰藉。

沈望舒却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何不追?如今还不曾发现父亲与阮居士的下落,若是连楚兰藉也不管了,我们连个这就算是孤军奋战了?既然他们可能在这山洞里,而这洞中又有机关,不该去此处看看么?”

萧焕这才松了口气,“那好。你小心些,我走前头,你走后头。楚姑娘走到此处忽然就没了踪迹,应当是有人掳掠所致。我想那人应当还在此处。”

沈望舒答应一声,抬手按在佩剑上,与萧焕一左一右地进到了旁边的侧洞中。

过去之后首先看到的也是一段又窄又深的甬道,好在他们进来的位置便是起始,倒是免去了寻找方向的矛盾。

大概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甬道忽然变宽,二人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这算是进到了一处石室中,看着大概有十来丈高,更有明月山庄那演武场个那么大。这应当是一处天然洞穴改建而成,洞壁边缘上还残留着一些未被除去的钟乳石,奇形怪状,却也妙趣横生。这石室中却还有一道暗河,也不知道哪里流进来的,在室中蜿蜒了几道,又延伸去了远方。

沈望舒倒还强些,潇湘之地多山,这样的山洞他也见过一些,虽然这山洞之大乃是他生平仅见。可萧焕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山已是不多见了,更遑论是这样大的一处溶洞。

愣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同沈望舒道:“小舒,这样大的一处地方,你说……抓楚姑娘的人借用前人的,还是他们自己开凿的?”

“不管是哪一种,”沈望舒的表情冷了下来,“总之,来者不善,所图甚大也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