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重聚(1 / 1)

除了第一回巫洪涛邀陆灵枢过来一叙被拒绝,之后在路上的半个月,巫洪涛也没有一次是邀请成功了的,陆灵枢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理由来拒绝。

巫洪涛虽说脾性也比较强硬,可到底是隔着一条船,如今陆灵枢怎么也是一派之主,巫洪涛却也做不出什么闯到对面船上去抓人的事,实在有失身份。

就这么着折腾近半个月,两家的船都到了眉山。

偏偏这回时间赶得紧,有几家甚至是都没来得及回驻地过年便来了眉山,稍稍近些的门派,也几乎是在同一日抵达,严华斋一家是招呼不过来的,便请了其他几家一起帮忙。

紫微与普安自不必说,毕竟是他们两家前头发起的武林大会。不过就算是先前大失颜面,但松风剑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也并不曾被动摇到根本,也被严华斋请来帮忙了。

好巧不巧,他们抵达的时候,正是松风剑派负责接人而与他们一并靠岸的,却是从前柳寒烟所在的绿萝坊。

这几家一照面,陆灵枢倒是没什么,施施然领着弟子上了岸巫洪涛可以说是谁都不认识,也带着洪涛水寨的弟子上去了。

剩下几人,不是这边的弃徒,便是叛出了那家,更有被几派联手追杀过的沈望舒,这一照面,彼此都很尴尬。

好歹陆灵枢是先前诛杀崔离之人,如今在江湖中人眼里,他也算是个人物。松风剑派的弟子不想搭理萧焕等人,便与明月山庄的人打招呼,“苏庄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您这边请。”

只是知道内情的萧焕却忍不住摇了摇头陆灵枢逼死岳正亭,心底只怕是痛恨松风剑派的,这般殷勤,仍旧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果然,陆灵枢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带着人往前走。

招呼人的松风弟子有些尴尬,又不敢表现出恼怒,只好转向绿萝坊,“坊主,诸位堂主,也这边请,晚辈这就带各位去客栈。”

绿萝坊主倒也看见了柳寒烟,却并不如松风剑派那边表现得视而不见,只是神色复杂地打量她好久。柳寒烟面对自己的师父,到底是有些心虚的,不敢与之目光相触。

如此,绿萝坊主也面露失望之色,转身便走。

不过就算上一次武林大会苏闻再如何露脸,但明月山庄也仍旧是个三流开外的小门派,自然不能和绿萝坊相比。绿萝坊主便率弟子走在前头,几名堂主在她身后,再接着是各堂的弟子。

茶堂在最后,唯一的弟子楚兰藉也就掉在了队尾。

也不知她是几时回来的,似乎还不知道江湖上异常波澜壮阔的大戏,离开之前,到底还与沈望舒等人浅浅一笑,小幅度地做了个礼。

沈望舒等人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见外,到底是并肩闯过扶桑楼的,也一一还礼。

只是楚兰藉站的地方,几乎是明月山庄的队首,陆灵枢在前,常沂紧随其后,苏慕平几乎是与她并肩而行的。但楚兰藉与众人打完招呼转身回去的时候,却一下子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连眼神也不曾在苏慕平身上停留。

“怪了,”柳寒烟有些不解,“这丫头不是一向笑脸迎人么?怎么见着了苏慕平却这个样子?沈望舒,你二师兄带着她上门过了?”

沈望舒对于柳寒烟这莫名其妙的关注点有些无奈,“柳姑娘,自从上次和楚姑娘作别后,在下几乎都与您是待在一处的还记得吗?你都不知道的事,难道问我就能问出结果?”

柳寒烟知道他是在打趣,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难道你师父和绿萝坊或者任堂主也有过节?”

“越说越离谱。”沈望舒已经不想再说她。

柳寒烟却越发纳闷,“那明月山庄虽然名气不大,却也不至声名狼藉。你看看他们两个,私底下多恩爱,当着两边的师长,却还仿佛不认识一般。你只想想,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

其实这个问题沈望舒早就想过,他们二人那里得来的解释,似乎都不算很合理。

不够渡口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的确是不适合想这些细枝末节儿女情长的地方。

松风剑派的弟子里,有鄙夷萧焕韩青溪等人败坏门风的,有对两任掌门弟子脱离门派而幸灾乐祸的,却自然也少不了与他们几人交情还不错的。

有一女弟子,趁主事那个不注意,连忙跑了过来,拉着韩青溪嘘寒问暖,“青溪师姐萧师兄岳师弟,你们也来了!你们怎么还说走就真的走啊?没你们在,感觉过年都没意思了。”

韩青溪也有些伤感,却只能道:“秋山将弟子腰牌都交还了,我和阿澄……师父也自请辞去掌门之位还自逐出门,我们自然也不能算是松风弟子了。”

“谁说岳掌门被逐出门了?”那女弟子有些不平,“楚掌门可是专门带着我们在洞庭寻了好几日,这才寻到了岳掌门遗骨,然后郑重迎回余杭,迁入历代掌门陵寝了。”

“什么?”几个松风弃徒都吃了一惊。

那女弟子又道:“楚掌门亲自写了手书给你们,就是想请你们回去参加……”

“胡师妹!此等忘恩负义之徒,还与他们多说什么?”那个主事的弟子似乎很是不喜萧焕韩青溪等人,本与巫洪涛在交接人事,扭头见着这几人在说话,当即就大怒,竟是丢下巫洪涛就跑了过来,“与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

只是那胡师妹正说到要紧的地方,却被这样粗暴地打断,漫说是萧焕等人,便是沈望舒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沈望舒对这人有些印象,当日萧焕自请出门之时,这人便没少落井下石。想想也是,如果萧韩两名弟子还在,今日在此招呼江湖朋友的,定然也不是这位了。

只是萧焕目中无人惯了,根本不理会这人的阻挠,反而上前一步,对那胡师妹急问:“师……楚掌门亲自写信给我们?胡姑娘知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为了何事?”那管事的弟子将胡师妹拦到身后,气势汹汹地迎上萧焕,“楚掌门那么好个人,怎么能教出你萧秋山这样不忠不孝自私愚蠢的弟子来?还有你们二位啊,岳掌门即便不是生父,却也是教了你们十多年的师父,你们居然忍心把他丢在荒郊野外!”

“我……”岳澄很想反驳,只是仔细一想,的确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来反驳。

于是那管事弟子便越发咄咄逼人,“楚掌门见信鸽出去迟迟未归,想来是找不到你们的下落,几日几夜都不曾合眼,最后实在等不到你们的消息了,才决定将岳掌门下葬的。如今看来,你们哪里会遭遇不测,看起来过得也很好啊。可笑那叶无咎是个什么人啊,和他再一见如故,难道还能亲过把你们一手带大的师父?他救了沈望舒一条命,沈望舒爱当孝子贤孙替他扶灵回乡我自然没话说,但是你们几个……你们几个就跟着他去了,还在水匪窝子里过得乐不思蜀!”

巫洪涛原本也不喜欢插手别家事务,何况他对松风剑派还没什么好感,岳正亭更是死有余辜。只是都被人骂作是水匪窝了,还险些辱及叶无咎,他便十分不悦了。

“这位小兄弟,便是本座日前在洪涛水寨不曾出门却也听说了,这几人自请逐出师门,连带你们岳掌门也是一样。”巫洪涛冷声说着,“只是岳正亭如今万事不知,你们想把他认回来他也不能说句不字,但这几个却并不是你们松风剑派的徒弟了,他们往那儿去还得跟楚江流报备一声?他们就算是有心去奔丧,你们松风剑派难道还会放人进门?”

那管事弟子被说得一噎,翻了个白眼,才道:“可他们……把岳掌门草草丢在密林之中也是不争事实!但凡有点孝心有点良心的,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那若是有朝一日你自顾不暇了,还会不会记得把尸体带上?”巫洪涛抬高声音。

“巫寨主是吧?若是将这被遗弃之人换做叶无咎,您会作何想?”管事弟子怒道,“叶无咎为了救沈望舒而死,若是沈望舒为了自己逃命而抛下叶无咎,您会不会连杀了他的心也生出来?何况岳掌门原本还能一救,却为了个沈望舒而落得被整个正道追杀!岳掌门为了沈望舒是自愿的,沈望舒即便无动于衷也无话可说,但是这几人……连师父都可弃之不顾,与禽兽何异!”

韩青溪一向是个重礼之人,被这般斥责,自然心里是很不好受的。她神情哀戚,“不知楚掌门合在,我等这就前去领罚!但求楚掌门能网开一面,让我与阿澄……能在师父灵前上一炷香。”

“你想得倒美!”那弟子的怒意半真半假,还带着一点得意,“楚掌门原本是没想如此决绝的,只是门中的各位长老都看不下去了,便商议之后一致决定,正式将你们几人从弟子名册中除名!不过念在你们从前也为松风剑派和武林正道做了许多义事的份上,此事便不公开宣扬了,横竖你们在武林大会上也自请出门,便算是遂了你们的心愿。”

萧焕与楚江流最是熟悉,也知道他的脾性,更知道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是十分不易的。于是萧焕疾声问道:“楚掌门呢?楚掌门在何处?”

那弟子十分不耐烦,“这是你该问的事么?”

“若是要逐我出门,楚掌门给我的东西也该一并收回的。”萧焕桀骜地盯着他,“我剑法初成之时,楚掌门便赠我佩剑溯光,如今既然是要逐我,难道他不亲自收回么?”

于是那弟子眼神一亮,当即伸了手,“那你把剑拿来,我替你转呈。”

萧焕一动不动,“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代他老人家收回?”

“好你个萧秋山,想出尔反尔是不是?”那弟子大怒,伸手便来抓。

只是萧焕也警醒,如今他便凭此物能求见楚江流了,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拿走,当即腾身而起,将溯光藏在身后。那弟子不服,变招又来抓,两人眨眼之间竟是在渡起手来。

“这……”柳寒烟看得有些为难了。

沈望舒皱着眉看了一阵,“这是他自己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柳寒烟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逆徒,还不退下!”二人的招式越发快,眼见竟是真的要比试起来,忽地便传来一声暴喝。

两人飞快住手,回头去看。那弟子连忙行礼,“师父!”

便是韩青溪、萧焕与岳澄也连忙见礼,“徐长老!”

那徐长老哼了一声,“萧焕,到底是你多年的师兄弟,你今日竟然大庭广众之下便要与他动手,实在好得很,看来将你逐出门去果然是个明智之举。”

萧焕面皮张红,默然不语。

徐长老又道:“我劝你莫要再闹了,你再怎么闹,江流也是不会见你的。”

见萧焕一脸惊慌愕然,徐长老又补充道:“正亭虽说年轻不懂事的时候闹了些乱子,但最后他挺身相护,江湖上怎么也得敬他几分。松风剑派或许因此声誉有损,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你们几个,为了个魔教余孽便公开叛出师门,何况沈望舒还是你一手放走的……”

“晚辈知错了。只是再如何要逐晚辈出门,也不该是由人来传话吧……”萧焕急切地道。

徐长老将眼一瞪,“怎么,你怀疑本座说假话?”

“晚辈不敢!徐长老,晚辈只是想……”见他一面。

徐长老便冷笑道:“拜你们几个所赐,江流他初接掌门之位,有正亭的丧事需要料理,又有一些门派的人前来要个说法,更有门中琐事需要处置,真是累死他了!接到请柬之后,江流猜到你们回来,本来也想赴约,只是累得病了,实在出不得门。你满意了吧!”

“怎么会这样!”众人一惊,萧焕更是重重跪倒在地。

“江流还说了,他知道你想见他一面,还说你一定会想出归还溯光剑的说法。他叫我转告你,好歹师徒一场,从前你也没做过什么欺师灭祖之事,溯光剑你便拿着,他并不要回去。但是从今往后,你要好自为之。”

说完,徐长老便拂袖而去,几个弟子也便跟着走了。

唯有萧焕等人,仍旧在渡口呆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