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六魂归(1 / 1)

这一路上,沈望舒等人还是遭到了不少围追堵截,就在江上大大小小的打了数十场。虽说都不是十大门派的人物,但其他门派怎么也比这六个人多,江上也不同别处,打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幸而慧海与玄清走的时候也想到了,倒把一开始他们带着的箭矢全都留了下来。靠着这些箭矢,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又过了几日,或许是慧海与玄清已然同那几派讲好了条件,江湖上也发出了消息,追着他们的人倒是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也已然到了潇湘地界。

见着熟悉的山水,沈望舒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感慨万千。

他自小就生长在此处,可他年幼的时候做梦都想离开此地,他不想被逼着没日没夜地练武,不想学着怎么镇压那一群狼子野心的下属,也不想被养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后来遇上了一个能让他一潭死水的生命鲜活起来的人,可这人却是存心来骗他的。樊笼破了,那个让他不得安宁的人也死了,可沈望舒仍旧开心不起来。

他被现在的师父陆灵枢捡到,依然生活在潇湘。没有杀戮没有争夺,可陆灵枢诸事不管,大师兄常沂总是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便闹得鸡飞狗跳。这样的日子也没了指望。

谁能想到,不久之后,他竟还能有这些经历。

想得累了,沈望舒便靠在船舱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见着沈千峰威严地站在他面前,沉着脸呵斥道:“你信那小子?他是松风剑派的徒弟!松风剑派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么?若是还想待在倚霄宫,你就杀了他,提着他的头来见本座!”

“宫主,萧秋山他不是……他只是个弃徒,他……”沈望舒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后退,只是挥手之间打到一物,虽然也结实,却不是船板的触感。

然后他听见有人在身边道:“小舒,小舒?”

沈望舒霍然睁眼,就对上了在眼前放得极大的萧焕的一张写满担心的脸。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是被萧焕半拥在怀中的状态,吓得一下子坐了开去。

萧焕的神色有些失落,却还是佯装不在乎,“你做噩梦了?”

是啊,梦到你了。沈望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船舱内静得别无他声,唯有江水缓流的潺潺。

恰在这时,岳澄在外头大呼小叫起来,“师兄师兄,不好了!我们让人给围起来了!”

二人俱是眼神一凛,登时顾不得去想别的,双双起身,飞快地跑到外头去查看情况。

岳澄倒真是没有夸张,但见江面上一字排开了好些船只,有与这一艘差不多大小的快船,还有两层高的大船。船上清一色地站着身穿鱼皮水靠的精壮汉子,各执兵刃。每一艘船上也都插着一面旗帜,旗上的图案仿佛是一团浪花。

那一排船中间的不动了,两翼的却仍旧在往前行驶,当真是把这只小船给围了起来。

柳寒烟当即就要拔剑,却被沈望舒一把按了回去,低声道:“别急,这是……洪涛水寨的船。”

于是柳寒烟的神色微微一变。

“这是打哪儿来的小船,有水引么?”正中间的大船舷上忽地出现了一个人,懒洋洋地问道。

连萧焕都记得这个人最初见到叶无咎的时候,这人就在他边上。那时候的叶无咎啊,脸上带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懒散。

萧焕便扬声道:“不知这位兄台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下松风剑派萧焕,求见寨主!”

那人闻言,一下子精神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认真瞧了瞧船上的几人,忽然怒容满面,“居然真是你们!你们几个竟然还敢回来!兄弟们,快把这几个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要走脱了!”

“是!”周围的汉子听命,飞快地动了起来,当真是把这小船团团围在了江心。

“这是要做什么?”沈望舒站上船头,“好歹也是熟人,问也不问一句,怎就这样不客气了?烦请通传一声,我等有要事要求见寨主。”

那汉子呸了一声,“凭你们也想见寨主?是深怕寨主不会一怒之下弄死你们几个吗?老子就没见过脸皮像你们这么厚的。我们少主好端端地跟着你们出去,如今……如今竟然落得个弃尸荒野的下场!”

沈望舒脸色微变,有些惭愧,却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不错,叶无咎他的确因我而死,却并不曾弃尸荒野啊。你去向寨主通传一声,我们……送叶无咎回来了。”

“什么?”那汉子大惊,同左右道:“诸位兄弟且看看,这人当真是不要脸,竟然挟着少主的遗体想要威胁寨主,你们答应吗?”

底下人齐声道:“不能答应!”

于是那汉子从腰间摸出一面小旗,翻腕挥动,合围的船只便齐齐地朝小船压近。

萧焕见状,连忙道:“这位兄弟,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等几时要用你家少主的遗体要挟你们寨主了?我等千辛万苦从奸人手上将叶无咎的尸首夺回,一路上又被追杀,好不容易才将叶无咎送回来,你们就是这样对他的?见面就动手,我们船小,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连尸身都保不住了?”

“你听听,这还不叫威胁?”那汉子气得双眼发红,“兄弟们,莫要跟他们废话。”

柳寒烟也知道萧焕说的在理,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沉声道:“再敢问诸位,报讯说叶无咎辞世的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报信的人说,我们少主为了救你,被太华门的燕惊寒一剑刺死了!你被太华门扣下了,我们少主自然也就被诬作了同伙!”那汉子气得不轻,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却还知道指着沈望舒说话。

众人交换一个眼神,觉得有些蹊跷看来燕家父子答应要给洪涛水寨报信,其实就是一句空话罢了。若是真让他们自己来报信,一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是崔离的手笔。

更何况,巫洪涛十分爱重叶无咎,倘若连手底下的人都气成这样,巫洪涛自然也该是发了很大的火,叶无咎离世的这几日,早就够巫洪涛带着人杀到岳阳去了。

柳寒烟好不容易压住了脾气,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报信的?几时得的信?”

那人只管与沈望舒生气,“是你师父亲自来报信的,难道他还能冤枉你?”

竟是陆灵枢?其余几人都大惊失色。

沈望舒却是神色淡淡的,“如今我说其中有误会,只怕你们也是必不会信的。只是叶无咎已然辞世多日了,早该入土为安的。诸位就看在我等不辞劳苦将叶无咎的遗体送了回来的份上,准我们亲手将他交给巫寨主。若是可以,在下也想亲自向叶无咎赔个罪。”

“你说这话,可是真心的?”人都还不曾露脸,忽然就传出一声雄浑的呵斥,逼得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紧接着,众人见先前那汉子所站的大船之上蓦地掠出一道玄影,稳稳地落在桅杆上,负手在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竟是巫洪涛到了。

沈望舒这人傲气,除了救他性命的陆灵枢,也没见他向其他人低头。只是巫洪涛这一出现,沈望舒竟干脆利落地单膝点地,向他行了个大礼,“巫寨主安好。晚辈惭愧,实在无颜面见您……”

巫洪涛立在桅杆上,冷眼打量了船上的人许久,才冷声道:“那你倒说说,为何惭愧?”

沈望舒道:“叶无咎他好心好意陪着晚辈去沅陵查探薛无涯一事的隐情,没想到纠缠入更大的阴谋中,晚辈应当及时劝他回来晚辈身份敏感,在江湖上树敌颇多,也不曾劝叶无咎离得远些,也不曾保护好他,才致使他遭了毒手……”

“燕惊寒这几年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到底比不过你身边这位萧少侠,想必武功也是不如的。”巫洪涛缓缓说着,“你连萧焕都有一战之力,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燕惊寒?我那无咎儿三脚猫的功夫你不知道?竟也要他来救?”

沈望舒微微一惊。

而萧焕被他夸了,一点也没感到高兴,只认真地解释道:“晚辈也不知陆……苏庄主如何跟您说的,只是当时燕惊寒并非孤身一人与小舒对战,且当时小舒身上有伤,实在是无法一战啊。”

巫洪涛理也不理他,只是道:“陆灵枢说你当时知道了太华门的一件丑事,燕惊寒要趁机杀你灭口。既然这样,他身边应当也只有几个心腹才是。”

原来问题在这里!沈望舒深吸一口气,握拳让自己莫要失态。

柳寒烟并未想太多,只是道:“燕惊寒虽说诡计多端,却也不足为虑。只是当时崔离在一旁虎视眈眈……或许您还不知道这崔离,这人的武功实在是……”

巫洪涛却并不曾等她说完便从桅杆上一跃而下,落到了小船上,逼问着柳寒烟:“女娃娃你说什么?崔离怎会在那儿?跟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