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五道阻(1 / 1)

“韩姑娘,崔离在武林大会上说得一清二楚,便是你们那位好师父也不曾反驳过,如今你却告诉贫尼,沈望舒并不是亲子?”明枯轻笑,“你想哄谁呢?”

韩青溪恭顺地道:“实在不敢欺瞒前辈。只是这样的事,除非江夫人或是沈千峰复生,否则谁也说不清其间到底又怎样的曲折误会。师父也只是听了崔离的一面之词,若是他编得还算像话,自然是不好分辨的。”

于是明枯更怒,“那你却说沈望舒并非亲生?岂不是仗着贫尼如今无人可问便信口开河?”

“师太想来也是知道沈千峰的,心狠手辣,又痛恨师父,倘若我那小师弟落到他手上,又岂会认真抚养?不掐死了事便很不错了。”萧焕也趁机辩解一句。

明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半晌之后,才沉声道:“只是你们所说,也没有证据,不过是凭空猜测的,怎知你们不是为了帮着这小魔头……”

“师太,您既然口口声声叫我消磨图,便是把我当做倚霄宫的少主看了。既然我是倚霄宫的少主,又与岳大侠有什么关系?”沈望舒不在乎地笑了笑,“您恨岳大侠,可是您再想想,岳大侠为了掌门名位欺骗了您,可如今是名声扫地而身份无存,他的妻子并不在意他,他所喜欢的人也恨透了他,他的孩子也并不知何处去了,到最后他可谓一无所得……这样一想,您还不曾消气么?”

这话说得很是有些道理,只是明枯仍旧有些气恼,“似你这般说,岳正亭已然遭了报应,我就不该理会了。可我当年受的委屈,却是白白承受的?”

“晚辈并无此意。”沈望舒摇头,“不过师太想想,那人既然没将您放在心上当回事,您又何必为了他而跟自己生气?为了个没必要的人,不值当。”

看沈望舒气定神闲甚至嘴角带笑的模样,萧焕却蓦地一慌,动了动手,似乎想去拉他,只是到底忍住了。

“是啊,不值当……”明枯终是长叹一声,“岳正亭葬在哪里了?”

岳澄闻言,大惊失色,“师太您这是要做什么?师父纵然有千般不是,可他都……您还是不要打扰他身后清净了吧?”

明枯立刻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贫尼在你看来是这么阴险龌龊的人?到底是动心过的人,倘若对他太坏,岂不是自认眼瞎?我且去祭拜一番。”

于是众人松了口气,才与明枯说明了岳正亭安葬之处。虽说不敢明目张胆地立碑,但好歹是做下了极好,以便来日辨认的。

明枯打听清楚之后,便招呼着严华斋的弟子要走。不过在别国之前,她语重心长地问道:“你们当真要去义庄?倒不是贫尼要教你们忘恩负义,只是如今义庄里埋伏着不少人,就凭你们几个……”

“多谢师太好意提醒!”沈望舒郑重地向她行礼,堵住了明枯接下去要说的话,“只是叶无咎为了救我,连一条命都搭进去了,我却因为一点追杀便裹足不前,都不把他送回洪涛水寨了,岂不是说明叶无咎他白白救我一场?”

于是明枯不得不重新打量他一眼,“你这重情重义的脾气,倒并不很像岳正亭,却也更不像沈千峰。”

沈望舒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管晚辈生父母是谁,却都是从小不曾长在身边的,自然也不曾学到他们的好处,并不知道像谁了。”

“小子,你与慧海把话说明白了,若他点头,或许你还能有条生路。”明枯诚恳地道,“我看你也的确不像是个恶人,从前么,又有沈千峰在上头压着。如今你想洗心革面,却也不是不可。”

这些都不是沈望舒在乎的,不过明枯倒是一片好心,他不忍心拂了人的面子,便道:“多谢师太,晚辈记下了。”

就此,两拨人分道扬镳,明枯去寻岳正亭的埋骨处,沈望舒等人则是继续朝着义庄出发。

走到了义庄门口,一个人也不曾见到。只是这几个人的武功造诣还是有些,隐隐约约能听见里头传出粗重的呼吸声。显见这义庄里头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马,单等他们一露头,便要骤然发难的。

沈望舒忽然停了步子,“若是柳姑娘执意要去,沈某人也是不该拦的。不过另外三位么,这原本就是我欠叶无咎的一条人命,那些人也是冲着我来的,几位便不必跟着我受这个牵扯了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在外面等着?”萧焕的语气十分平静,显然他是已经想到了沈望舒会有此一句。毕竟他们两个……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若真要好生清算,只怕也是仇深似海的那种。

沈望舒嗯了一声,没做解释。岳澄却十分生气,“沈望舒你说的什么屁话?为了保你,师父都已经……当然,这不是你求的,是师父自愿的。但我们也是自愿跟着师父来的。就算是为了师父的遗愿,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让你去送死!”

话音未落,义庄里便传出一阵粗犷的笑声。这人只怕是用了内力,雄浑地传了出来,“哈哈,没想到这几个小贼自投罗网,连岳正亭也死了!正好少了一个碍事的!”

众人凝神一看,却见里头乌泱泱地走出许多人,看服色,碧霞、襄台、朱雀皆有,还有些众人并不算太熟悉的小门派。

只是这一众人分开,从里头又走出一人,身后的弟子拖着一卷草席,那草席被颠得有些散了,露出里头裹着的头发,上头还束着个精致的银蛇发冠。

那是叶无咎的发冠!

沈望舒见状,立刻勃然大怒,“燕惊寒,你究竟要做什么!”

“叶无咎现在在我手上,你不是心疼他么?那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啊!”那人正是燕惊寒。他看着沈望舒惶急的样子,神色竟是说不出的快慰。

沈望舒到底是忌惮他毁了叶无咎的尸身,气得双拳紧握,眼眶发红,却再没说出一句狠话。

那边的襄台掌门便笑道:“这可好,松风剑派的前掌门、掌门弟子、现掌门弟子接连叛出门派,还跟着个小魔头厮混,可见这第一正派啊,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碧霞掌门忍不住白他一眼,然后恶狠狠地道:“如今此地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了起来,你们是插翅也难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那严华斋的明枯似乎与太华门并不睦,能想到此节,却也只是在外头的小树林里候着。可如今这几个门派一向都是同声一气的,还有个燕惊寒掺和其中,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他的主意。

连岳澄都气得看不下去了,恶声恶气地道:“燕惊寒,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众人不知他如何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都愣了一愣。

岳澄继续道:“即便我们是跟着沈望舒走了,可也都脱离门派了,松风剑派是决计不会被你这三言两语便拖下水的。至于沈望舒,他一不是沈千峰的亲子……”

“那他就从不曾作恶过?”燕惊寒咄咄逼人地道。

“是,然后他就死了一次。”岳澄耸了耸肩,“他从前拿走的东西,倚霄宫覆灭的时候便早就被瓜分一空了,你们想要,找他也没用。”

燕惊寒撇了撇嘴,“那么按照小沈公子的意思,他死过一次便能一笔勾销了?他分明是被咱们武林正道逼得不能不坠了崖,并非真心实意地认错谢罪。”

他这一开口,连岳澄的姓都改了,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岳澄果然是气得脸色发白,却仍旧道:“好啊,既然沈望舒这样的罪责都要被你们如此追究。那么燕少主,你们勾结崔离的事又该怎么算?崔离可是杀伤咱们正道多少弟子啊,若不是太华门与他里应外合,他知道什么?”

果然那些个小门派的掌门与弟子都不由得脸色一变。

柳寒烟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接着道:“想来诸位可能还不算很清楚,这位崔离先生究竟在沅陵做下了什么事吧?他与薛无涯勾结起来,打劫银两药材、掳掠人口,秘密关起来,将人炼制成一种没有意识又不知疼痛、偏偏力大无穷战力惊人的怪物,便是我与萧少侠、韩姑娘这样的,想杀一个也得费上许久的功夫。若不是及时发现,让这样的怪物养多了再流入世间……”

这下,连十大门派这样的大掌门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对付一个岳正亭,甚至一个松风剑派,开个武林大会便能让人身败名裂,甚至能让人身死,养这些东西却是要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太华门就这般与崔离合作了,他究竟知不知道崔离私底下在做这样的勾当?太华门又究竟想干什么?

无数满怀探究的眼神落在了燕惊寒身上,他也终于慌了,结结巴巴地道:“诸位前辈可别、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晚辈实在什么都不知道……家父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崔离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朱雀宫主忍不住呵斥一句,“不知道那你们还敢与他合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再说了,死无对证,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脱身而故意隐瞒推脱呢?”

“晚辈真的不知道……”燕惊寒连声解释着。

可惜看样子也没谁愿意听了。

岳澄见状很是满意,忍不住笑了一声,“哼,他就是个蠢货!把沈望舒拉下水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大家抓了沈望舒之后,便会忘了太华门之前究竟做过什么?没有沈望舒在前面挡着,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沈望舒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岳澄立刻跳了起来:“做什么?”

又上下打量他两眼,沈望舒才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换变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