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联袂(1 / 1)

“适才在下说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没有那一位大侠是不认同的,如此甚好,也免得在下多费口舌了。”沈望舒忽地从高台上跃下,青色衣袂皆数迎风散开,仿佛一朵异色的花,然后稳稳落在地上,又站立得挺拔如竹,“在场多是武林泰斗,说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自然是最讲究公平公正了,魔教中人也是人,诸位该不会只允许你们自己人向我寻仇,而不许我向在场各位寻仇吧?”

原本立在高台上,还算是占尽优势,即便要动手,一时半会也不会奈他如何,只是沈望舒主动放弃了那样好的位置而将自己置身人前,几乎就是任人宰割,偏偏他还说出了这么狂悖的话,分明是故意刺激众人向他动手。

脾气火爆如朱雀宫主,当即就怒道:“荒唐!魔教中人该死,还有脸寻仇?”

“在我们看来,所谓武林正道也是异端,称一声魔教并不为过,在我们看来,他们也是该死的。如今他们死了,我都痛快认错并任你们寻仇了,怎么堂堂正道反倒不敢了?”沈望舒以衣袖擦拭着兰摧剑。

其实方才动手,几乎都是点到即止的,目前为止还算兵不血刃。只是这样寒光凛冽的兰摧剑被他这样一拂拭,配上沈望舒轻蔑的神情,无端就让人感到一股森然邪气。

按照他的说法,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正道中人几乎都噎住了。

秋暝再次越众而出,低声道:“沈公子,当年众派围攻倚霄宫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还武林一个清净,毕竟令尊的所作所为究竟如何,你心里也该有定论。但倚霄宫没有武功的老弱妇孺无错,这一点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妥。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沈公子,诸位同道,何不各退一步,前尘往事既往不咎,只从今日开始改过自新呢?”

沈望舒一点也不惊讶秋暝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根据他们为数不多的接触还有旁人的描述,秋暝的确是个心怀慈悲之人。

只是他能这么想,其他人却并不会领情。

有些粗犷的汉子立刻就嚷起来,“秋居士,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放了小魔头一条生路,谁还能把我们死去的兄弟给救回来?”

“不错,我们倚霄宫死去的那些人也救不回来了。”沈望舒试探着挽了个剑花,“所以秋居士,您就别劝了,迟早有一战,择日不如撞日的。”

眼看着有人按捺不住,玄清便趁势道:“可你先前不是说咱们人多势众欺负你吗?这回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刚才是诸位向我寻仇,的确是胜之不武。不过现在却是倚霄宫要向诸位寻仇了,倚霄宫再也找不出别人,只能我亲自动手。眼见天就要黑了,一个一个来太过麻烦,不如……在下一次向诸位都下个战书,愿意接招的就上吧!”原本沈望舒还笑吟吟的,只是这话越说到后面,他的神情便跃森冷,说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

话音没落,那青影便原地消失不见,忽然疾冲至人群中,反手便刺出一剑。

但见那鬼魅似的人影晃过几下,最开始与沈望舒打了照面那人才发出一声惨叫。

“小子狂妄!”以玄清为首的各大掌门都深觉颜面扫地,怒喝一声,亮出兵器,带着弟子便迎了上去。

在场的正道中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即便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抓了沈望舒复仇,却也有半数之人是随着号令冲出去的。又不是一个绝顶高手挑战只有蛮力的村夫,即便只有半数的人想要动手,也足够逼死沈望舒了。

“你疯了吗!”叶无咎的身手,自然是挤不进去,连容致都跟丢了,只能远远抛出自己的长鞭,将沈望舒的细腰缠住,手腕一抖,想就此把人拽出来。

眼前一把长刀逼近,沈望舒借势一个倒旋,挥手格挡开刀刃,却也让叶无咎的鞭子散了开去,他这一拉竟然拉了个空。

这个沈望舒,也不知什么毛病,非得在这时候逞英雄么?叶无咎急得想跺脚,都恨不能把自己那些宝贝唤出来,一人咬上一口,然后自己在冲进去带着沈望舒跑路。

他倒是敢想敢做,当即就伸手往怀里摸,只是还没摸到东西,胳膊肘便是一麻,一下子无力地垂了下来。叶无咎大惊失色,连忙回头去看,却见萧焕正立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捏着他的手肘,指尖上的力道不知用了多大。

一见到萧焕,叶无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说沈望舒这傻小子究竟图什么啊,居然会为了萧焕这么个东西屡次身犯险境,连自己身上还有伤都顾不得了。再看看萧焕这玩意儿,人家为了他死心塌地,可他自己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要阻止别人帮,真是令人发指!

药粉毒虫是掏不出来了,毕竟叶无咎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只是他那还握着鞭子的右手便高高扬起,一鞭子狠狠抽了过去。

幸而萧焕也并不是全心信任他的,一直都暗中提防,见银芒袭来,当即伸手握住,令叶无咎动弹不得。

“你有病么?”叶无咎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又不是倚霄宫的人,就算你狼心狗肺非得抓个人去立功,你也抓不到老子头上来啊!”

萧焕手上的力道顺价加重了些,捏得叶无咎龇牙咧嘴。只是萧焕并没有在意他的感受,只是回头看了看混战的一团。

刀光剑影横飞,各色门派服装交错,几乎将沈望舒完全淹没,根本不知道他如今是怎样的状况。萧焕便压低嗓音道:“他一定不希望你动手。”

原本挣扎得厉害,只是听到这句话,叶无咎忽然老实了,有些悻悻的,“胡说八道!”

“他一人揽下所有的过错,连死人都不愿意牵连,怎么会愿意牵连活人?”萧焕苦笑一声,“你是他的朋友,他定然不想见你手上。若是他全身而退之后发现你出了岔子,一定会十分自责。”

叶无咎怒道:“全身而退?你看看这个样子,他怎么全身而退?”

“有我在,放心。”萧焕忽然松开他,掌中溯光一翻,“你站开些,不要伤到了。”

叶无咎愣愣地看着萧焕冲进战团,而后有盯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胳膊肘和手腕,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真的看走眼了?”

却说那萧焕冲进了人群之中,也并不曾一路杀到包围圈的最中心,毕竟在场的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还不足以以一当百。躲了许久险些自相残杀的兵刃,萧焕也挂了些彩,才终于冲到了沈望舒附近,却一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住。

沈望舒的情形固然不好,身上的青衣已然被各式兵器割裂得残破,而他挥剑的动作也眼见着迟缓,一看便是因为气力耗尽。只是他这个样子,却仍然没什么要命的伤。

不是因为那些杀红眼的人心慈手软,而是沈望舒身边还站着几个人。

这几人都是萧焕很熟悉的容致、韩青溪、柳寒烟、谢璧、丁雪茶、秋暝、阮清,几个明月山庄的弟子还有跟他们一道打探扶桑楼的绿萝弟子。这些人多半都是十大门派出身的,自然是不会做出与同道刀剑相向之事,却也把沈望舒团团围住,让其他人无法进到包围圈之中,而他们虽然也向沈望舒出手了,却能看出也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往他的要害打。

魔教少主的名头固然可恶,只是这些人从前没有倚霄宫少主沈望舒打过交道,认识的却是明月山庄弟子岳羲和,岳羲和却是个嘴上说得薄凉内里竟是古道热肠的人,令人生不出恨意来。

“诸位,沈望舒是在我手上走脱的,还请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萧焕能看出这几位并没有全力以赴去追杀沈望舒,在场那么多高手,自然也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是冲着十大门派的面子并不曾说破。萧焕对这几位也都是十分欣赏的,更不忍他们事后被指责,便高喊一声,腾挪到韩青溪身边。

“你……”韩青溪目露迟疑。这么多年的姐弟,她对萧焕也十分了解,自然知道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她又不敢让萧焕一头扎进去,对沈望舒再有不忍,这么优秀的一个师弟因他而折了,她是更受不了的。

但萧焕却容不得她迟疑与纠结,与她错身而过,硬生生窜到沈望舒面前,溯光指地,摆出一个起手式,“沈望舒,方才一场还并未比试出结果,堂堂倚霄少主,就这么不战而退了?”

沈望舒与容致错开一剑,落在地上之时脚步都有些乱了。只是他看向萧焕的眼神,却依然是清澈而锐利的。

慢慢地,一双剑眉便皱了起来,沈望舒的神情也变得复杂。

萧焕此举固然是好意,而他本来对自己也亏欠良多,他本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只是骨子里的傲气,还有沈望舒害怕自己再次沉沦在萧焕那不可捉摸的情意中,才使他迟迟不曾应声。

“萧少侠,这小魔头口气很大啊,说是要以一己之力与咱们大家比试,你可不能不给他这个机会啊!”玄清在后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萧焕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沈望舒,心下却十分忐忑,在等一个仿佛能定了他生死的答案。

沈望舒也看了萧焕许久,忽然垂下眼帘。

这是曾经的沈望舒梦寐以求的,如今他也不能嗤之以鼻。

于是他复又抬眼,轻轻笑道:“好啊,请教萧少侠高招。”

加完班的我,生死时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