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河山(1 / 1)

沈望舒此时并不想与薛无涯打照面,毕竟这人是认识他的,万一一个激动之下喝破了他的身份,只怕在场的人多半都会调转剑锋来对着他了。

他倒不是怕死,毕竟曾经从山崖上纵身而下的时候,也就那么回事。但他不想死得这么憋屈。

当年正道围剿倚霄宫,他虽然震惊,却也知道终会有那么一日,即便在他手上,叛臣的血比正道中人还多,但做下了就是做下了,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可即便萧焕是他引到倚霄宫的,可也是沈千峰自己点了头才收留进去的。他们九嶷宫的旧怨,更是与他一点干系也无,他就是个光鲜的杀手,连自己生身父母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殉了这莫名其妙的仇怨?

只是到底都被发现了,沈望舒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虽然是魔教少主,鬼鬼祟祟的事也做得不少,但那都是从前了,过去已死,现在他只想活得堂堂正正的。

果然,薛无涯看到沈望舒的时候,不比见到萧焕的时候好多少,那汹涌而疯狂的恨意,几乎将一张本就堪称丑陋的脸撕裂。

但目光落到叶无咎身上的时候,他又惊愕了,最终只愣愣地问道:“是你?”

看,他果然认得,更是知道湘君旧事的。

秋暝与阮清也不是等闲之辈,趁此时薛无涯心神剧震,便抓紧了这个机会,两人同时跃起,使出一模一样的剑招,分从左右向着薛无涯刺了过去。

“主人,接兵刃!”羿先生终于把护卫全都调来了,还带了薛无涯因婚礼而暂时离身的兵器,扬手一抛,一双分水峨嵋刺便稳稳地落在了薛无涯的掌中。

经这一声呵斥,薛无涯回过神来,双臂一挥,竟是无视两柄急速压下的长剑,用不盈一尺的峨眉刺架住剑锋,手腕翻转,使得剑身偏移,让两柄长剑径直向对方主人撞了过去。

幸而是同门的师兄妹,秋暝与阮清应当从小就经常在一处练剑,对彼此的身份招式很熟悉,见对方的剑锋袭来,也不慌不忙,只是两柄宝剑的剑尖在空中一撞,然后两人借势推开,凌空一个潇洒的翻转,足尖往身旁的一根柱子上狠狠一踏,又是一剑刺出。

“你们……来做什么?”薛无涯狠狠盯着两人。

萧焕都觉出有不对了,脸色陡然一沉。

看来小舒所言不错,薛无涯是认得他们的,且是因为旧怨才认得他们的,刚刚又听闻了九歌,又见他认出了叶无咎……只怕这人是九嶷宫的旧人。

却是哪一个呢?

方才只顾着打斗,萧焕都没认真观察这个喜堂,因为没这个必要,这么荒唐的婚礼,喜堂能有什么好看的。可忽然这么瞥了一眼,萧焕却被那六个灵位给吓到了。

先主东皇太一沈冀之神位

兄云中君沈千流之神位

兄湘君巫洪涛之神位

嫂湘夫人乔氏之神位

弟大司命沈千峰之神位

爱妻……

“你也配看!”那边薛无涯大约是真的很挂心这六个牌位,连萧焕多朝那边看了一眼都立时发现了,竟是一副睚眦俱裂的神情,连两名高手同时围攻自己都已经顾不上了,凶狠地扑了过来,一把将摆着灵位的桌子给掀翻在地。

漫说是萧焕,沈望舒也吓了一跳他虽没看清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可能在成亲的时候拿出来供奉的,又结合自己方才的猜测,都该是自己很敬重的人,他竟然就这么一把掀翻在地上?

这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能让他不惜大不敬也不能让萧焕看见?

只是薛无涯原本是被秋暝与阮清缠得无法走脱的,如今不惜背后中了一剑也要扑过来,瞬间就落到了那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妇身边,吓得谢璧背脊冒汗,大喊一声“快退”。

薛无涯也不傻,知道这群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涌波山庄就是为了把这几个女人救出去,自然是伤了自己也不敢伤了她们,瞬间就觉得压力骤减,于是抬手朝理他最近的那一个抓了过去。

好在先前谢璧出声的时候大家就觉得不对了,韩青溪和柳寒烟都立时补了过来,联手接了薛无涯一招。

“不行,她们不能留在这儿,需得赶紧带出去。”柳寒烟当机立断,“所有人都撤,把她们保护好。楚兰藉到了没有?你们去找她接应!”

“师姐!”绿萝坊的女弟子都叫了一声,显然不同意她只身留下来涉险。

柳寒烟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又与谢璧共同抵挡了一招,气息都乱了,咬着银牙,“若你们谁认为自己功夫比我好,那就留下。不然快滚,别留下来添乱!”

秋暝与阮清也追了上来,两柄长剑再次缠上薛无涯。阮清见那些绿萝弟子还有犹豫,立刻呵斥道:“还在啰嗦什么?眼下局势太乱,不是人越多就越好的,你们先走,若是有谁伤着了,我们也不好和柳掌门交代的。”

到底是长辈,阮清的话比柳寒烟管用,绿萝女弟子不好再犹豫,连忙将那十个新妇簇拥在中间,自己则结成剑阵,催促道:“各位姑娘,快把盖头掀了,跟着我们走吧,莫要害怕。”

秋暝一剑把正要追上去的薛无涯逼了回去,忙里偷闲,“无瑕,还有韩姑娘、萧少侠、岳少侠、叶公子……你们也护着几位姑娘走,涌波山庄人多势众,多几个人也安全些。”

沈望舒倒是巴不得赶紧走,毕竟他留在这儿,万一薛无涯一个激动叫破他身份,那便是吃不了兜着走了。秋暝一人便能和薛无涯战作平手,现在多了个阮清,肯定是无碍的。

只是谢璧又不知道哪根筋拧巴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因为不能让师父犯险。而萧焕一直在想灵位之事,还想趁机再把那几个翻倒在地的灵位捡起来看看究竟是哪些人,自然也不愿走。

谢璧倒还好说,对于他这种喜欢以身犯险的蠢家伙沈望舒都不爱搭理,要是嫌自己命长那就尽管作去。

但萧焕又不一样。

且不说自己那该死的斩不断的情愫,便是为了自己如今这残损的身子,也不该让萧焕这么轻易地丧于他人之手。自己不愿报仇那是他沈望舒自己的事,但萧焕这一条命,还轮不到旁人来做主。

“你杵着做什么?难道觉得自己比秋居士阮居士更能耐?”沈望舒又腾挪到萧焕身边,躲过他一记未曾看清敌我的玉箫横扫,反手牵住半幅雪白的衣袖,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拉。

萧焕连忙把箫管夹在指尖一旋,止住去势,然后急道:“你快走啊,伤势未愈,你不可留下来硬拼。”

说得好像你自己没伤似的。沈望舒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看看地上的灵位,我想知道他是……九神中的哪一个。”萧焕见秋暝与阮清又联手将薛无涯制住,便干脆利落地一个鹞子翻身,摸到了灵位散落的地方,抬手就要捡起一个来看。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萧焕连忙缩手,而后,一柄小巧的分水峨嵋刺便被重重地掷入地砖之中,没柄而入。若是萧焕反应慢了半分,现在被钉透在地上的,也就是他的手掌了。

“你不配碰!”薛无涯双目赤红,表情狰狞凶狠,仿佛披了画皮的野兽,只待萧焕做了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事,便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撕去人皮,露出锋利獠牙,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就算秋暝和阮清一点线索都没有,可薛无涯的行止太过反常,他们也不至于全无猜测。于是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身形一错,双双站定,剑尖指地,却摆好了起手式,“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掳掠人口劫掠船只?”

薛无涯并没有答话的意思,而是怒喝一声:“冯羿!”

正在竭力阻拦绿萝弟子与松风弟子救人的那位羿先生立刻跳出战圈,恭敬地道:“主人请吩咐。”

“你放的信号呢?”薛无涯有些烦躁。

冯羿更加小心了,“刚刚发现有人来闹便放出去了,只是……一直未曾有过回应。”

薛无涯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没有回应?没有回应是什么意思?”

冯羿没有回答,但沈望舒大概猜出来了,他应当是见着自己不敌,便想召唤自己那个神秘的同伴来帮忙。可是那位同伴,如今却想袖手旁观了。

如此淡漠,似乎与九嶷宫旧人之间的那种手足之情大相径庭,大约那人……并不是?可若不是九嶷宫之人,还有谁会同时开罪过岳正亭与沈千峰呢?

萧焕一听薛无涯开口喊冯羿,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个想法。

冯羿,谐音冯夷,而在上古神话传说中,河神便以此为名。

这么一想,忽然一切都有了根据。

方才江上吹的那一曲,隐隐想起了几句词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兵器是分水峨嵋刺,说明此人其实非常擅长水战。不过九神之中也能找出好几个,比如湘君、湘夫人、河伯,包括沈望舒这个大司命的“儿子”也擅于此道,不能排除其他人也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此人一年一娶妇,不早不晚,恰在秋收之后……

于是萧焕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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